高中祭

現在想來，三年的時光，真的只在一瞬之間。

太匆匆。離高中生涯的結束又已經是兩個多月了，曾經的熱血，似乎在這些放縱的日子里已經被消磨殆盡；酸甜苦辣，只留下一點平淡的回想。

雖然中考考得不怎么樣，連全市前十都沒進，但對于未來的規劃都早已成形。沒有用千遍萬遍的書寫來激發自己的斗志，但我很清楚地知道，我正在一步一步地邁向前方，那里，北大物理系在等著我。

選擇物理是出于從小的愛好，而選擇北大則是因為北大物理系在全國的地位。目標是放在心底的，并不需要常常念想。但在遇挫頹靡時，它總能夠喚醒我內心的力量。平時的每次考試，甚至是平時的小練習，嘴上不說，但其實我都在以第一名來要求自己。曾經也做過錯題集，但我覺得那并不適合我，堅持了沒多長時間便中途放棄了。我喜歡的，是在無事時回憶做過的題目，做錯的，或是花了一番心思才做對的，像幻燈片一樣在腦海中播放。那些原來被忽略的細節，在回憶的過程中漸漸清晰起來。而面對錯題集，我只像是在訂正錯題一樣，不會有這樣的成就感和喜悅感。我會很關注年級里競爭對手們的情況，關心他們每一門的成績，甚至是某一道題的答題情況。老師和父母都曾經問我是否在意每次考試的排名，或是問我如果考不到第一會不會很受傷，我當然是斬釘截鐵地否認了，但其實怎么會不在意呢。三年里，考不到第一的情況大概有四分之一左右，而這四分之一的考試是我印象最深的。每一次，輸在哪里，輸給了誰，我至今都記得清清楚楚。我有一顆爭強好勝的心，至少在學習上，我不會心甘情愿地接受一次失敗。

很多人都說高三是人間煉獄，但我最苦的卻是在高一。當時還沒有文理分科，九門功課，我門門都想拿第一，再加上五門學科競賽的輔導我全都參加，還要上學校里的雅思輔導班，學習壓力非常之大。每天早早起床，背政治歷史，上課時記筆記記得密密麻麻，手都發酸，中午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午飯，不睡午覺，整個中午的時間都用來做作業，因為晚自習時間多半用來參加競賽輔導，所以晚自習回家，也還要繼續做作業以及做學科競賽的題目一直到深夜。整整一年幾乎就是在這樣的節奏中度過。僅有的娛樂也就是看看小說，還有放月假時在家玩玩電腦。可以這么說，高一是我三年里最用功也是最認真的一年。在這一年里，我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到了高二高三，我反而過得比較輕松，我想這正是因為高一的良好基礎吧。尤其是高三，當大多數人被鋪天蓋地的講義折騰得死去活來，開夜工到很晚的時候，我基本上不帶作業回家。上課的時候都是邊聽邊做作業，累了就睡會兒，一開始老師還把我喊醒，到后來老師干脆就不管我了。再加上從高一下學期后半段開始，學校開始執行“五嚴”規定，事實上有了更多的空閑時間。小高考結束后，九門變成五門，也在很大程度上減輕了課業負擔。總而言之，就是玩的時間多了，學習的時間少了。

這種變化并非沒有帶來惡果。高二這一年，實際上是學科競賽的沖刺時期，而就在這最關鍵的時期里，我很大程度上是在“混”。不要說做一些額外的題目了，有時候就連老師布置的題目都不能很好地完成。而我得到的是接連幾記響亮的警鐘。先是計算機，再是化學，最后是數學，都因為一點點小失誤而與保送資格失之交臂。同樣的問題接二連三地發生，就說明有著深層次的根源，而這一根源就是我的心態發生了變化。高一太累了，所以想要放松，而高二的幾次大考似乎也都沒費什么力氣就拿到了第一，這進一步讓我整個人懈怠了下來。這種懈怠在高三的初期并沒有什么改變，即便高二最后的期末考試因為語文的滑鐵盧而直接跌出十名之外。并且在幾次競賽停課輔導的期間，更是以競賽之名行娛樂之實，這一方面導致了競賽的失利，另一方面也更加劇了內心的怠惰。

我依然會早早地完成作業，態度依然很認真，但因為怠惰，所以就少了些東西。有很長的時間我都很迷惘，不知道少了些什么，只是察覺到每次考試時不再有那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久而久之甚至都習慣了。直到某一天，我才突然明白，我比以往所缺少了的，其實是對于完美的追求。或許完美主義可以定位為一種病態的心理，但無論是在學習還是科研上，我覺得追求完美才是人們的原動力。不是每一個士兵都可以成為將軍，但一個好的士兵會有成為將軍的憧憬。同樣的，不是每件事都可以做到完美，但至少懷著對完美的期待，可以讓一個人最大限度發揮出自己的才智和能力。幸而，明白這一切的時候，還不算太晚，高一辛勤賺來的老本還沒有賠完，在高考之前我還有足夠的時間來調整狀態。

調整的過程當然不會一帆風順。最讓我感到難以捉摸的便是語文了。從初中到高二，我都沒有為我的語文擔心過。初中的久遠往事暫且不提，高一高二，我的語文成績一直很穩定，也考過年級第一，而從沒有考得很差過。所以高二期末語文的慘痛教訓并沒有給我留下刻骨銘心的印象。到了高三，我終于品嘗到什么叫跌宕起伏。我可以在一次考試中語文單科考到年級前五甚至是第一，也可以在緊接下來的一次考試中單科四百名開外，不到班級平均分。為了我的語文成績，班主任找了我和我家長多次，又請其他語文老師來為我輔導，而我自己也暗暗加大語文的課外訓練力度。但世界似乎就是這么奇妙，當我對語文特別用心、特別投入的時候，下面一次語文鐵定考不好；而在我對語文淡然處之的時候，往往會有令人眼前一亮的表現。這種劇烈的波動，以及投入與產出之間的落差，讓我一度開始懷疑自己。但我告訴自己，這一切終將過去。通向成功從來就沒有坦途，越是崎嶇的山路，越能考驗一個人真正的心性。我堅信“天將降大任”，而這一切，只是為勝利所做的準備。幸而，在最后的高考中，在令無數人捶胸頓足的語文這一科上，我沒有讓我自己、讓牽掛著我的老師和家長失望。是的，波動沒有什么大不了，歷史就是波動式的前進，螺旋式的上升，而每個人也是一樣。不要被波動搞得手足無措，要盡力摒除內心的無力感，在波動中前行，而不是在波動中停滯。

捫心自問，高中三年在學習上我真的全力以赴了嗎？并沒有。即便是在高考最后的沖刺階段，我中午多是在閑聊和看雜志中度過，而晚上離開學校便不再想與學習有關的事情。有同學開玩笑說我把省狀元玩掉了。但我不遺憾，不后悔。這個世界上沒有后悔藥可買，想象如果我高中三年一心撲在學習上心無旁騖會是什么結果，這是毫無意義的。更重要的是，高中并不只是三年的學習，高中是我們一生中無法抹去的重重的一筆，它的含義，遠不只是學習這么簡單。我不否認高中學生的主要任務是學習，但學習絕不是一個高中學生生活的全部。

整個高中最讓我激動的幾件事，都是集體活動。高二的時候我們班贏得了籃球賽的第二名。沒有人看好我們，就連我們自己也沒有抱多大的野心。我們只是一場一場去拼，拼盡全力。當然也得益于幸運女神的眷顧，就這樣，一半運氣一半拼勁，我們真的拼出了一個第二名。我還記得最后一場比賽結束，確定我們成為亞軍的時候，不少人都流下了喜悅的淚水。大家恣意地歡呼，很久很久。而高二的合唱比賽也同樣讓人記憶猶新。從沒有想過唱紅歌的我們在班主任的強烈要求下半路改唱《山丹丹花開紅艷艷》，才開始的時候，大家都沒什么激情，對練歌也缺乏興趣，因為對歌曲本身就沒有太多好感。但練著練著，整個班級就迸發出了強大的凝聚力，這種凝聚力直接調動起每個人內心的火焰。付出了若干個引吭高歌的夜晚之后，在最后的比賽上，我們班毫無懸念地奪冠。分數揭曉的一刻，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歡欣鼓舞。三年里分了四次班，身邊的同學換了又換，但每個班級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最后都能真正成為一個有血有肉的整體。而這一切在集體活動中表現得尤為明顯。小學、初中也有集體活動，但高中的集體活動與之相比又有所不同。成長了的我們，有了更加強烈的集體榮譽感。而這一榮譽感也將伴隨我們步入大學校園，乃至步入社會，進入工作崗位。

如果說集體活動是一份大餐，那么個人的娛樂活動就是一道道可口的小菜。學習之余，必不可少。而提到這小菜，我還有更多的故事要說。話說我是第一個把風靡全國的“三國殺”引進我們學校的人，起初只有我和我的同學玩，而在我畢業之時，“三國殺”已然風靡全校。而作為始作俑者的我，對“三國殺”的熱度一直未減。高三，“三國殺”成了我們班一樁樁“血案”的源頭。若干人為此寫檢討，被談話，但大家甘愿為此“拋頭顱灑熱血”，前赴后繼，“殺”心不已。從開始的“周末殺”，到后來的“中午殺”、“放學殺”，乃至于“自習殺”、“上課殺”，愈演愈烈，終于一發不可收拾。直到班主任以雷霆手段鎮壓，發起全班大檢舉，三國殺的風聲才得以收斂。而我，自然是罪魁禍首。身為一班之長的我遭受了聲色俱厲和苦口婆心的輪番教育，還差點被打發回家，怎一個慘字了得啊。痛定思痛，痛改前非。誠然，繁重的學業壓力需要一個釋放的出口，但凡事都有度，一旦過度，就會變利為害，難以收拾。小菜雖可口，吃多會傷身。娛樂只能作為調劑，萬萬不能主次顛倒。當然，我也堅決反對完全抵制娛樂的做法，我們是人而不是學習機器。英諺說得好，“只學習不玩耍，聰明孩子也變傻”。玩是必要的，但是要有技巧、有限度地去玩，通過適度的放松來更好地提高學習效率。

高中已然結束。苦也好，樂也好，都成往事，只堪祭奠。

然而回首凝眸，這三年，在路上，有著太多太多的收獲。而這些收獲，將會是一輩子的珍藏。將三年前那個略顯稚嫩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重疊，驀然間發現，自己真的是長大了。

長大的不僅僅是外表，還有內心。

收斂了幾分傲氣，化作堅韌的骨氣；洗去了幾多稚氣，換來成熟的心氣。

更加堅強，更加堅持，更加有擔當，這樣的更加，還有很多很多。

而收獲的還不只這些，還有必將地久天長的同學情誼和師生情誼，沒有任何雜質，如此清澈。

展望明天，我對即將開始的大學生活充滿期待。高中的成長，是對大學生涯最好的奠基。高中的經驗教訓，都是不可多得的寶貴財富。往者不可諫，在嶄新的征程上，我將揚帆起航，乘風破浪。

我對于高中的記憶，仍將以鮮活的姿態繼續存在，鼓舞我，支持我，一路前行，走得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