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米巴巴的后殖民理論研究
- 生安鋒
- 1640字
- 2019-11-25 18:27:31
第一節 出身少數族
巴巴出身于祆教家庭。印度的祆教徒(Parsee/Parsi,或譯帕西族)系公元7—8世紀期間為逃避回教徒迫害而從波斯逃到印度的祆教徒的后裔。他們先是來到印度的古加拉特海岸,帶來了代表著真理、秩序和正義的不息的火種。后來到了18世紀晚期,他們又陸續遷移到一些城市里。他們現在主要居住在印度的各大城市。除了在印度,后來有很多人也移民到海外,如加拿大、美國、英國、澳大利亞等地。巴巴感到目前印度的祆教徒面臨著社群人口日漸減少以及身份界定日益模糊的危險。
在印度,祆教徒是一個十分務實、有著鮮明特點的族群。他們從一個農業性社群轉變為一個都市化社群,抓住英國殖民統治所能提供的各種條件和機遇,投身于孟買的都市化建設;其上層社會非常西化或者英國化,經濟上也相當富有;他們在現代社會里非常成功,在多個領域如商務、銀行、軍事、工業、核研究、音樂以及律師和醫學等都非常活躍。巴巴近期熱衷于談論世界主義,在他自己看來,祆教徒天然就有一種世界主義心態,他們缺乏深厚而固著的單一文化傳統,也不像印度教徒或穆斯林那樣有著嚴格的教規和等級觀念。在印度,西方化的資產階級也是最先在祆教徒中間產生的,被認為在19世紀晚期、20世紀早期印度工業化進程中發揮過重要的作用。但祆教徒在政治上的作用和地位顯然不如在經濟上那么顯著。
祆教徒有自己特殊的家庭形式,他們還借鑒波斯人和印度人的各種風味加以融合,形成自己獨特的飲食習慣。照巴巴的說法,他們的生活風格是很“后現代”的。他們又借鑒各種裝飾藝術,包括顏色和風格,是各種風格的混合。他們的家庭也常常是多種文化混雜的反映。祆教徒也慣于遷徙。根據祆教有關先祖移民的傳說,當時只有男人才能上船護火,漂洋過海來到印度。那么一個沒有明說的問題就是,這些祆教男子們到了新的棲息地之后,都是跟誰結婚并繁衍生息呢?答案自然是十分明顯的。因此巴巴斷言,祆教徒移民的原始神話既是一個純潔性的神話,也是一個人種混雜的神話。而巴巴實則對這種“模糊性”、對這種作為一個祆教徒身份不明不白的“矛盾狀態”褒獎不已。巴巴有一次曾在BBC的“南部之聲”(Southern Voices)節目上作過一次演講,題目就叫“孟買雜燴”(Bombay Mix),談論祆教徒社群的這種特殊的混雜狀況。
在巴巴看來,祆教社群有著混合的生活方式、對圣哲先賢的敬畏和對“自我進取”的推崇,它有著混雜的文化譜系,但經典傳統的缺失卻在個人和群體的自我塑造中給人一種可以隨意試驗和自由創造的空間。這是巴巴后來追憶往事時的感悟,其實在當時,他還是“拼命地要以某種無法企及的同質化的、整合的方式變成‘印度人’”,恰恰說明了其追求身份認證的痛苦經歷。
巴巴也曾指出,祆教徒在印度終歸不是印度人,而是制度之外的弱勢民族,就像“齊果克筆下的原罪罪惡感的承受者,十分痛苦”。巴巴直到大學畢業,甚至到了牛津大學,仍感覺到這種身份的“詭異”性和矛盾,似乎自己的地位很特殊,比別人出眾,但是同時又連普通的印度人都不如,不能講他們的語言,無法被認同為“真正”的印度人。
這種與當地文化的隔膜感在一定程度上也導致了巴巴后來的負笈遠游甚至定居異邦,進而發展出一種推崇混雜的世界主義理念。
祆教徒對印度本土人來說是外來戶,故對印度并不像原印度人那樣視之為自己的真正家鄉,因此對印度少了一份認同;另外在印度它屬于少數族,平日里還會受多數族的歧視,這使其在與印度之國家民族的認同上又淡漠了一些;祆教社群文化極為貧瘠,沒有什么深厚的文化積淀,沒有歷史的豐富和厚重感,因此很容易成為惟利是圖者或者投機分子,這就是為什么當本土印度人對英國殖民者心懷恐懼憤恨、采取暴力反叛或非暴力不合作時,祆教徒卻能如魚得水,充分利用英國人所能提供的種種便利,甚至在某些時候成為“印度人和英國人之間的溝通者”,而不感到叛國或沒骨氣之類的尷尬與良心的譴責。因此他們在經濟、商貿、金融界非常活躍,極愿留洋英國。他們的身份因而也是模糊的,正如巴巴所辯解的:“因為本質主義的身份模式似乎在某種程度上已經過時了:身份更多的是演現性的,是你自己建構起一種認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