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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冒失的留法

1 忘我之交

我每年暑假都要從多佛渡過英吉利海峽經敦刻爾克到巴黎學習法語。雖說在國內學過兩年,是清華的一位老太太教的,也許是因為成年后才學的吧,效果不好。一到巴黎,不僅人家說長點的句子聽不懂,就是吃頓飯、開間房,也說不清楚,實在難受,只好自己生悶氣。言語不通,一切都難辦,心想不如回英國去,那里比較習慣了,盡管也不是自己的地方,畢竟好過多了。巴黎人——我生活在法學院和泛神堂所在的拉丁區——粗聲粗氣的,動不動就嚷個面紅耳赤,給我以一種極端散漫和放蕩的印象。小旅館很多,個個裝修得粗俗不堪,難以稱心地住下去。

不過,我對西歐文化還是很向往的,尤其是法國文學令我非凡愛好。像莫泊桑、羅曼·羅蘭、巴爾扎克等文豪的小說,盧梭、孟德斯鳩等思想家的著作馳名世界,怎么能不令人傾心呢!我就一頭扎下來,到處找學習語言的機會。巴黎有的是各種各樣的語言補習學校。我向一家專門以邏輯方法教外國人練習會話的民辦學校報了名,又經人介紹花錢拜個別教師“吃小灶”,到她家里去學,進步很快。

我在巴黎不曾接近任何人。我變得很孤僻,不曾親近任何團體、組織,不交朋友,更不要說情人了。第一個暑假就這樣孤獨地度過了。足以自慰的是語言過了關。過了暑假,已能說一口流利的法語了,也就在法學院里報了名。我被安排在比較法研究所當名博士生,導師是白俄密爾根·格采維奇教授,辦完手續就回倫敦去了。

第二個暑假到來時,我已通過了倫敦大學的學位考試,并取得延長留學一年的機會,經拉斯基先生的介紹,正式到巴黎大學來攻讀行政法學了。

1938年夏,我在翁獨健君和他的未婚妻操持的一次聚會上有幸認識了燕京大學留法的高名凱君,從此我們成了知心好友,也是我在巴黎唯一的朋友。開始交往時我有一點害羞,因為名凱是那么平和,那么英俊,那么在一切方面勝過自己。但是他刻意要和我做朋友的心愿不久就把這點克服了,使我非常安適了。

我對高名凱產生深厚友情是從他的一本筆記開始的。他給我看了他在燕大聽張東蓀先生的哲學課作的一本筆記,字跡工整清楚,記得有條有理。他告訴我張東蓀自己說過,他的筆記比他自己的講稿還清楚,我想這是實話。現在,我實在無法把我當年所經歷的沉悶孤獨的苦楚,以及與他相識后我們之間融洽無間、互相照顧的生活樂趣用筆墨形容出來。

我和名凱先是住在巴黎郊區“大學城”,那里環境安靜、房租便宜,只是遠離市區,感到讓人有點孤陋寡聞,為此一同搬進了市內的拉丁區,那里有許多書店、旅舍、游樂場所,特別是塞納河畔到處是賣舊書舊畫的攤販,文人學者薈萃,而且多是備有專長的飽學之士,接觸到不少文化氣氛,平添不少生活情趣。我們住在離“巴黎圣母院”(Notre Damede Paris)不到幾百碼的一條小巷內的小旅館里,費用較低。我是公費派出,經濟上還能對付,名凱的經濟就比較拮據。我住單人的樓房,他住平房,中間隔著一個荒涼破敗的天井。我住的樓房窗口正對著他的起居室和廚房。我們自己做飯吃,買來的菜都是“下腳貨”,名凱經常買些便宜的豬耳朵、豬尾巴、豬蹄子之類的下水。有一次他買來一大塊豬肺清燉著吃了三天,還剩下來一些,有點氣味了。我勸說道:“不要了罷。”他笑嘻嘻地說:“你不吃,我吃。”這件事給我印象很深,那種儉樸精神過去了五十多年,還是和當年一樣依然使我感動,使我敬佩。“高”名凱真的比我“高”出許多哪!我不禁注意起來,高名凱先生在各種問題上(包括政治問題在內)到底有多少對付辦法,以及他怎樣除了求取知識之外似乎什么都不感興趣的那種個性。

我們確實對燈紅酒綠的巴黎大都會夜生活不感興趣,很怕“時髦女郎”挨著我們身邊掠面而過。我們很少出去走街串巷,更不消說尋花問柳了(理由我將在后面敘述)。兩人交往密切,形影不離,大有被誤認為“同性戀”的嫌疑。到了星期六,我們就去馬戲場看精彩的雜技,換換腦筋。有時(休息日)我們也要去小劇院觀看話劇,逛逛書攤。我們在國外不交朋友,這起因于名凱的偏見。他認為,來法的中國留學生認真讀書的不多,大多是來搞政治的。他說:“兩派人爭論起來,有時不僅僅是吵吵嘴而已,真刀真槍地利用桌椅板凳非打個人仰馬翻不可,還有拿出手槍來的。”我們的目的卻很明確,他搞他的語言學,我搞我的公法學。我們學的專業雖然不同,但一心只搞專業卻志同道合。名凱談起語言學來,不管我有沒有興趣,總是津津有味,說個沒完。

名凱在巴黎比我幸福得多,他的導師是著名的漢學家馬伯樂。他們師生之間時有來往,而我卻沒有一位像在倫敦的拉斯基或詹寧斯,甚至像芬納那樣博學而無才的導師。我想,這里有個原因,法學家大抵又是政治家,他們生活緊張,無暇他顧。例如,巴黎法學院的格斯東·耶士(G.Jeze)教授,同時是阿比西尼亞國家元首塞拉西皇帝的顧問,他必須出入國際聯盟,四方游說,為皇帝撈取好處,哪有時間與吾輩談話!我來法國這一年的攻讀實在收獲不大。現在回憶說來,我選擇了法國而放棄美國來度過延長一年的留學期確實是一大失策。拉斯基教授在我即將畢業的那一月里,曾把我介紹給來英訪問的美國康奈爾大學憲法學教授考爾溫(Corwin)先生。我在倫敦一家旅舍里拜訪了他,他很鄭重地接待了我,并愿意接受我做他的學徒,詳細安排了怎樣到伊薩卡(Ithaca)去,為我指點得十分周到。可是后來因故終于失去了上美國求學的大好機會,直到1947年才稍微補上了這次無法補償的錯失。及至1988年,雖然有了康奈爾大學人文科學院聘請我去擔任一個學期的高級院士那樣的機會,又何能補償當年我那青春活力最旺盛時期追求最新知識的雄心壯志于萬一呢。毫無疑問,美國憲法不僅是世界上第一部成文憲法,而且是世界上最發達的憲法。我在法國的讀書生活有一半是白白地浪費掉了,學那易忘的第二外國語,學那用非所學的文學課,學那尖端的大陸法理,都是走的極端,也是我偏愛西歐文化,輕視美國文明的結果。“巴黎啊,巴黎啊,你不是也喜歡過它么?”

“我不喜歡過,也喜歡過”,這個問題就這樣擱起來了。

2 “都爾”行

使我痛苦的是1938年住在巴黎外國學生公寓里,不斷地聽到蔣政權節節敗退的消息,北平淪陷了,隨后就是南京,一直淪陷到廣州。實在使心系邦國安危、家鄉父母生命的他鄉游子忍受不住了。不知國情的外國人好問:“日本人怎么這樣強大,中國人怎么這樣弱小?”蔣介石的“安內攘外”政策,國內外反對的人是不會少的。大家都明白,國民黨是不會奮力抗日的,它得保存實力!為了一黨私利,決不會自取滅亡,老蔣的算盤是很清楚的;后來“西安事變”——全民抗戰,臺兒莊大捷總算給中國人在外國人面前留了一點面子。但內憂外患,國無寧日,不能不使海外學子焦慮萬分。在中共統一戰線影響下,普遍夢想著國共合作終有“勝利”的一天。只有在這種希望下,才能勉強生活下去。總之,當時在國外留學的日子并不好過。

為了排遣這滿腹的憂愁和痛苦,我才決意到都爾(Tour)去學點文學。都爾是離首都巴黎不遠的一個以古堡著稱的外省城市,盧瓦爾(Laloire)河流經這個市鎮的中心。那青青河畔草配上那遠處零落的古堡,斜坡上安然聳立的教堂鐘樓和城堡,好像只有幾個兒童和天使在那里振翅上路一般。這是個和索爾茲伯里完全不同的地方,雖然這兩個城市似乎都有一層云霧、一條彩虹帶來同樣的氣息。

我在該城盧森堡公園前的一所寓所里找到一間房子。滿頭銀發的房東叫雷什(M.Lege),她會說幾句法式英語,把她的寓所稱作“Athome”,專門接待說英語的客人。其實四層樓房長住的各國學生,有紐約來的黑白混血的時髦姑娘、柏林來的粗壯青年、法國夏來若省來的少年德·布瓦(de Bois)、立陶宛來的三個小伙子、巨哥斯拉夫(即南斯拉夫)來的胖小姐,另外還有來往不絕的過路客。當餐桌旁客人坐滿時,就像國際聯盟開會時一樣熱鬧,似乎僅缺阿比西尼亞的塞拉西皇帝了。

我住二樓,每天到“都蘭學院”去聽課,聽的都是文學課,也上語言課。講課的都是著名文學家、詩人。教法語的老師十分認真。我每天的作文都經同住的那位法國少年潤色,一篇《論禮貌》的作文還得到過授課老師當堂的熱情表揚。在那里攻讀法語的波蘭人、南斯拉夫人、立陶宛人都非常隨和,我們融洽相處,一起聽課,下課后一起在河里游泳。水流很急,大家都互相關照,不要鬧個滅頂之災。有一個波蘭少年非常頑皮,在水里跟我打水仗,還摟著我死不放手,差一點一起淹死在這條河里,真是太危險了。夜里,這群東歐男女每每來到我們寓所,或在大街有說有唱。我這個本來算是外向型的中國人,在他們中間竟成了內向型的人了。我發現似乎除了那個德國人,人人都很熱情。這些東歐人有時使我感到他們太熱情了,這種放蕩不羈的生活使像我這樣的中國人很不習慣。

不過,騎著自行車去游覽索漠、克魯瓦西等地,穿行在疾駛的汽車跑道上,在我的頭腦里印下了這些景色如畫的小鎮、鹽田以及河畔的風光。我們在藍色的自然湖中游泳,在小食店里吃油煎雞蛋餅,堂倌問我們要幾個,眾口同聲說:“八個。”我還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拉成半圈,象征著八個雞蛋,那時真能吃。座旁有人學著波拿巴的口吻說:“螞蟻也罷,人也罷!……同土星、金星、北極星相比,它們是多么渺小……”笑我們別“偉大”啦!

每到周末,這些外國人都要到酒店跳舞,房東太太有一天認真地問我:“你為什么不去?”

“沒有這個習慣。”我回答道。

“那可不成啊,先生!”她的態度出我意料,鄭重地提醒我說:“年輕人嘛,到你這般歲數要去玩玩,同女孩子玩玩嘛!哪有男孩子不習慣的,這種事很自然嘛!不習慣也要習慣啊!不然的話,會變成‘女娃娃’啦!”她婆婆媽媽地說了一通我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的那種生活方式。后來我問了德·布瓦,他告訴我說,他本人也不去。法國人大概在入伍時才開始第一次放蕩,按照法律,18歲男子須當兵兩年,而他還沒有到服役的年齡,而且他勸我不要聽房東的話。當我跟他談及易卜生的《群鬼》時,他連聲說:“Voila, cestca!”(哇啦,就是那么一回事呀!)

那來自立陶宛的三個青年特別熱情奔放,一個叫維克多,一個叫意瑪利,一個叫瑟恩荷夫。有一天是維克多的生日,他們三人請我上四樓作客,我接受了他們的邀請。“你一個人在這里過得可好嗎?瑞少爺!”維克多問我。

“很好。就是那個‘小波蘭’不好,他多次要到我這里來,要在我單人床上‘跳舞’!”我隨便答道。我相信這小鬼純粹是胡鬧。

我說下去,說下去,他們卻愈來愈快地遞酒,繼續不斷地開瓶。外國人喝酒不興吃菜,只吃糖果、巧克力等。糖下了肚,還不是又變成了酒啦!我說,我提議為維克多干杯。我說:“干在中文里是‘沾’的意思,裝著喝,不真喝。”既然他是我在國外的親愛的朋友之一,這樣騙人家不好,他們又是我和“小波蘭”的保護者、“群鬼”的抵制者,我說那就來個bottom up吧,喝!大家一飲而盡。我說:“中國人欠立陶宛人的情分多于我們中國人所能報答的。”他們三人一起站立,對我的贊美表示高興,要每人各干一杯!喝!我又說:“我提議給意瑪利祝福!上帝保佑他。大家干一杯!”然后再為瑟恩荷夫干杯,我說:“我待人太不公平啦,上帝保佑各位!呼啦!”我們連喝了兩瓶、三瓶。我不知道是什么酒,反正酒是白色的,巧克力是黑色的。白的黑的一起喝一起吃。“一個人應該整天覺得饑渴,一個人應該不斷地吃喝才好!”他們各人又喝了很多次。當我走過桌子去跟維克多握手時打破了我的杯子,酒撒在地毯上;尿也憋不住了,尿濕了褲子,還散漏在地上不少。

我說下去,說下去,就在三個立陶宛人唱一支歌時我竟躺倒在床上了。他們中的一個人提議祝福“瑞”。我昏昏沉沉地反對這提議,提防“群鬼”。我說:“我不允許。”我要他們把我領到洗手間去。已經來不及了,竟嘔吐了滿地。房東太太聽到歌聲上樓來了,見此情景,大吼起來,“你們把中國人灌醉到這般地步,不能允許。”又說:“這不是上流社會的行為。在我的住宅里,不允許,不許可祝福。”她破口大罵,威脅在她的屋頂下,誰敢再狂飲,就要被趕走。在他們爭論聲中我慢慢地睡熟了。

在床上出現一個“多霧之夜”,在華燈熄滅時,模模糊糊有一個飯店侍者模樣的人站立在“Athome”寓所門口,問我附近有沒有洗手間,我幫他去找。然后他把我領到橋邊,扶著我走下用高低不平的石頭鋪的多級臺階。除了水聲,什么聲音也沒有,除了霧什么也看不見。那個年輕侍者拉著我的手在霧中看我、抱我,把他的臉貼在我的臉上。我說,不應當,他說,應當。由于黑暗中的一時慌張,我竟摔下河里去了。

我昏昏沉沉從夢中驚醒,感到精神疲乏,發誓從此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就在這時刻,那位德國人法蘭茲君接到柏林的緊急動員令。我從來沒有見過有這么快速的動作,這么果斷的表情,大約不到半小時他就把行裝整理完畢,向房東付完房錢,就背著鋪蓋上路了,使周圍的人都感到驚愕。

小別之后我重返巴黎的時候,在我的心目中,它變得比倫敦漂亮千萬倍了。在早晨,特別是在晴朗的早晨,是更加愉快的。在白天,在巴黎生活,無論是在課堂還是在國家圖書館看書似乎樣樣都很新鮮,很自由;在日光下,則更新鮮更自由。在教室里我見到大學生們非常活躍,坐在階梯教室高層后座上的年輕人常折疊好“飛機”由上而下擲出去,一直飛到講臺上講課的老教授的禿頭上。這是一門內容枯燥的羅馬法課程,誰也不認真聽,可是那教授卻認真講,連頭上“飛機落地”也沒注意,因此引起哄堂大笑。這種場面和LSE聽拉斯基上課時英國學生喊“Hear, Hear”的倒彩聲形成鮮明的對照。

3 “坐懷不亂”

更使我起先驚訝而后卻使我理解并且獲得知識不淺的,就是關于東西方性文化太大的差異。我與名凱不是對巴黎女郎不感興趣嗎?可凡是路過巴黎的老熟人莫不想在這里嘗嘗“野味”。巴黎有個國際妓院(Maison internationale),據去過的人說,一進門就再也見不到任何一個男士了,國籍不一的女人一絲不掛地列隊聽候你挑選。各種各樣的色情窩在巴黎比比皆是,多半是供外國旅游者取樂的處所,本國人極少問津。我與名凱對此種玩物喪志的事之所以害怕,實出于以下的一些思考或者理論:

易卜生的《群鬼》這出戲告訴我們:有個挪威青年來到法國巴黎,他的放蕩生活使他得了一種病,這種病毒到了腦里發作時,不分青紅皂白,不分白晝黑夜,不分男女老幼,甚至連他自己的母親都狂嫖濫淫起來,一個好端端的青年就是這樣成了一個瘋狂的色情鬼,并且傳染給所有和他發生性關系的人,以致變成了“群鬼”。

狄更斯在《大衛·科波菲爾》一書中寫道:干了那種事之后所感到的“那種精神的痛楚,那悔恨,那羞愧呦!”小大衛說道:“犯了一千種我已經忘記的無法救贖的罪過的恐懼呦……我非常的悲哀呢!……唉,怎樣一個晚間呦!”

最使我感到驚奇的是雷昂·勃魯姆(Leon Blume)在總理任內出版了一本《論婚姻》的書。這是一本替巴黎的放蕩生活進行辯解的書,但其中也還有一些明白無疑的真實性。他揭開了人類性情結的秘密。他主張晚婚,在滿足了性本能、性恐懼、性痛苦、破壞性的性行為之后,頭腦冷靜下來,用理智來思考,來選擇,來感受那真正的牢固的愛情生活,而不是本能的沖動。他寫道,這對一個青年的前途是多么重要,多么真切,多么幸福。作者搜集了無可反駁的數據資料,驗證了法國各界杰出人士的結婚年齡與其家庭夫婦和諧程度的相關概率。

社會黨領袖的思想竟如此解放,主張人類的本能是多婚的,使我們驚嘆萬分!我們從許多書籍中得知:人格因素同歷史文化力量影響著人對性的態度。作為中國人總是對性有某種內疚羞愧的感覺,這一傳統觀念使我們兩個青年人難以進行在我們看來是不道德的性行為。有關人類的性的問題不是任何一門單獨的學科或任何一國的文化可能全面包含和理解的。近年來我國性知識的迅速普及是來自各個領域內的科學家——生物學家、社會人類學家、社會學家、醫生和心理學家——的共同努力的結果。這些辛勤的探索者們有一個信念,那就是要不斷地發現知識并啟迪人們,使人們能夠從性中真正得到合乎道德的快樂,而不是得到愧疚。這種看法使我從來不過問年輕人的隱私,這個涉及道德觀、價值觀、美學觀的問題應由各人自己作決定,責任也由各人自負。我不認為像我們那樣壓抑是道德的,也從來不問別人的這類事。

1939年我準備回國。我要樓邦彥在柏林(他正在德國旅行)給我買張回國的船票,那時德國正需要美金,在柏林訂購船票,價錢極為便宜。我幾乎把所有的回國路費都留給了名凱。我在巴黎訂購的新書,則歸名凱付款,我自己沒有留下多少款子。

臨行前名凱告訴我,他在巴黎國家圖書館認識了一位中國女士,正在“追”她,那就是他后來的結發夫人陳幼蘭女士。我走了以后他們往來自然更密切了。我后來曾對名凱說:“我走得好,不然的話,可能你還是光棍一個。”那正是墨索里尼、張伯倫和達拉第在慕尼黑城開會之際。巴黎戰禍前夕,正是他倆開始蜜月旅行之時。他們在回國途中走了很長時間,途中曾寫信到昆明西南聯大,想到我處工作;我積極為他奔走過,可惜因專業不同未能如愿。這樣,名凱夫婦就只能回北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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