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董事會的起源、職能與特征

董事會是現代企業制度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本節在闡述董事會起源的基礎上，首先從董事最初產生的緣由出發，結合現代企業經營和環境發展的需要，我們對董事會應當承擔的職能進行了歸納和剖析。接著對董事會中的董事長、非執行董事、執行董事的含義、特征等進行了分析。連鎖董事是一類特殊的公司治理現象，在本部分也對此進行了分析。

一、董事會制度的起源

董事會制度的產生和現代企業制度的建立與發展密不可分，董事會是現代企業制度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企業制度是指以產權制度為基礎的企業組織和管理制度，其實質是企業內在運行規律的外在形式。企業制度主要經歷了業主制企業、合伙制企業和公司制企業三種形式。

業主制企業是最早出現的企業制度形式。這種企業是由業主個人投資興辦的，一般由業主自己經營，也可以委托或雇人經營。業主對債務須承擔無限連帶責任。這類企業的規模一般都不大，只有少數企業能使資本迅速擴張。為了解決個人財產有限的問題，由任何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人合資，共同創辦企業的形式——合伙制企業就應運而生了。合伙制企業是共同投資、合伙經營、共享利潤、共擔風險、共負責任的，其投資規模和經營規模一般比業主制企業大，但企業成員須以他們的全部財產承擔公司債務。為了克服業主制企業和合伙制企業大規模投資和現代化生產經營的局限性，人們逐漸探尋到一種新的企業制度形式——現代公司制企業。在19世紀初期，以資本為核心、具有現代意義的股份有限公司制度開始在英美等國家發展起來。由于其特有的優勢，股份有限公司的制度形式在出現后得到了廣泛的采用，并迅速成為最普遍的企業組織形式，它與有限責任公司一起構成公司的主要形式。與業主制企業和合伙制企業相比，公司制企業具有以下幾個明顯的特點：

（1）公司是一個獨立于出資人的法律虛擬體，公司的生命在理論上可以永續；

（2）股份可以自由轉讓；

（3）出資人承擔有限責任。

隨著公司規模的不斷擴張，股東越來越多，業務日益復雜。企業制度發展到20世紀初也產生了一個深刻的變化，即高度分散的公司股權導致了公司的所有權與經營權的高度分離（Berle & Means,1932）。由于股東人數眾多，加之股東管理能力、管理經驗與時間、精力等種種客觀條件的限制，不可能由所有的股東共同參與公司的日常經營管理。隨著市場的擴大和生產、經營技術的復雜化，在企業大規模從事多方面經營活動的情況下，企業的經營管理只能由專業經營人員（即經理層）來負責。這就使企業的所有權與經營權產生分離。企業所有權歸全體股東所有，經營權則歸經理層所有。隨之而來的一個問題在于，股東能夠放心地將企業交給管理層經營嗎？股東怎么能夠知道管理層是否損害了他們的利益呢？由于股東人數眾多，受管理成本的限制，只能每年舉行為數不多的幾次股東會，而無法對企業的日常經營作出決策，因此公司需要一個常設機構來執行股東會的決議，并在股東會休會期間代表股東對公司的重要經營作出決策。這個機構就是董事會。

從委托-代理的角度看，在股東與董事的關系中，股東是委托人，董事是代理人；在董事與經理的關系中，董事是委托人，經理是代理人。而股東與經理之間是雙層的委托-代理關系。顯然，董事會就成為這種雙層委托代理關系的“中樞”，同時承接了股東和經理層。

二、董事會的職能和定位

綜合而言，董事會的職能就是公司的戰略決策與管理層監督。各國立法對董事會職能的界定多是采用描述性的任務分析，盡管這種任務描述詳盡程度有所不同，措辭也有所不同，但是從中仍然可以清晰地總結為戰略決策和管理層監督這兩大職能。

我國《公司法》第四十七條對董事會的職權有如下相應的規定：

股份有限公司設董事會，董事會對股東會負責，行使下列職權：

（1）召集股東會會議，并向股東會報告工作；

（2）執行股東會的決議；

（3）決定公司的經營計劃和投資方案；

（4）制訂公司的年度財務預算方案、決算方案；

（5）制訂公司的利潤分配方案和彌補虧損方案；

（6）制訂公司增加或者減少注冊資本以及發行公司債券的方案；

（7）制訂公司合并、分立、變更公司形式、解散的方案；

（8）決定公司內部管理機構的設置；

（9）決定聘任或者解聘公司經理及其報酬事項，并根據經理的提名決定聘任或者解聘公司副經理、財務負責人及其報酬事項；

（10）制定公司的基本管理制度；

（11）公司章程規定的其他職權。

而美國的商業圓桌會議（The Business Roundtable，企業總裁協會之一）代表美國大公司對董事會職責的描述如下：

（1）挑選、定期評估、更換首席執行官（如果需要的話）；決定管理層的報酬；評價權力交接計劃。

建立科學、公正、合理的人才選聘機制，為公司選擇經理等高級管理人員，是董事會的一項重要職責。董事會還對高級管理人員的工作作出評估，以決定其報酬及獎懲。

（2）審查、審批財務目標、公司的主要戰略以及發展規劃。

董事會掌握著公司戰略決策與控制的實際權力，并且要審查公司財務狀況，審批公司財務目標。這是董事會的一項重要職責。

（3）為高層管理者提供建議與咨詢。

董事會的職能就是公司的戰略決策與監督管理。它通過向公司高層管理者提供建議來影響公司的具體經營業務。董事會決定公司高層管理者的任免、報酬與獎懲。公司高層管理者對董事會負責。

（4）挑選董事候選人并向股東會推薦候選人名單；評估董事會的工作績效。

董事會負責召集股東會，向股東會報告工作。如果董事會人員需要增減，要向股東會報告增減董事名單，由股東會決定。

（5）評估公司制度與法律、法規的適應性。

董事會要確保公司章程與制度符合國家的法律、法規；監督公司的活動，確保其遵守國家的法律、法規。同時，要不斷熟悉國家新的法律、法規，以法律手段回避不利于本公司的法律、法規，使用有利于本公司的法律、法規，如合理避稅問題。

中美兩國對董事會的職能界定盡管各有側重，但總的來說已經涵蓋了董事會的基本職責。在這些董事會的職責定義之中，還包含了董事會要關注的無數細節問題，包括季度報告和下一季度的經營計劃；公司長期戰略目標；資本結構；債務融資；資源分配；買賣資產的要求；股息政策；等等。

股東為了有效地將他們的公司托管給董事會，會賦予董事會相當大的權力。就公司而言，董事會應當對公司的事務和公司發展負有終極責任，同時要對股東負責。股東授權董事會代表他們對公司經營進行指導，董事會應就公司績效和其他必要的方面向股東作出解釋。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而言，董事就是公司合法的管家，他們要為股東的利益服務。

董事會的重要職能之一在于戰略決策，尤其對于公眾公司而言，董事會不應該卷入到公司日常的經營管理中去，這些事務應由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負責。董事會應該關注那些影響公司發展的重大方面，應該注意更廣范圍內的公司戰略目標。董事會負責指導公司，它是風險承擔的主要代理人。這意味著董事會對公司應該有著整體的領導、判斷和計劃并且能夠制定公司的核心決策。

三、董事會成員和規模

下面對董事會中的董事長、非執行董事、執行董事和連鎖董事的含義、特征等進行一些簡要闡述。

（一）董事長

盡管各國的法律實踐并沒有一致規定公司必須設置董事會主席或者董事長，但是大多數公司都會設置這個職位。董事會主席是由董事會任命，通常由較高等級的董事擔任。董事會可以決定他們認為適合的主席的義務和責任。當然，董事會主席的角色可能存在很大的差異，它可能僅僅是一個名譽的職位；也可能是董事會中最重要的人物，負責整個董事會的運作。

我國《公司法》第一百一十條規定，公司的董事會必須設立董事長一人，沒有強制規定必須設立副董事長。董事長和副董事長要由董事會以全體董事的過半數選舉產生。董事長負責召集和主持董事會會議，檢查董事會決議的實施情況。副董事長協助董事長工作，董事長不能履行職務或者不履行職務的，由副董事長履行職務；副董事長不能履行職務或者不履行職務的，由半數以上董事共同推舉一名董事履行職務。

（二）執行董事和非執行董事

董事是公司內部治理的主要力量，對內管理公司事務，對外代表公司進行經濟活動。一般而言，所有董事只要是由股東在股東會上根據法律程序和公司章程任命的，就對股東負有相同的責任和義務。盡管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的公司法對董事的身份進行分類，但在實踐和理論研究中，卻有著執行董事與非執行董事（獨立非執行董事是它的一種特殊形式）的區分。

執行董事一般指的是同時承擔董事和高級管理人員的人，以CEO（首席執行董事，也可認為是總經理）為代表，他們最大的特征是與公司訂立有雇傭合同，按合同規定提供勞務、獲取報酬。這類董事又被稱為“內部董事”。執行董事要承擔作為一名董事對公司整體發展所負有的全部責任，作為董事會成員，他們要對其所管理的公司業務的業績負責；但是同時執行董事又具執行責任，要對公司各個方面的經營情況有充分了解并且管理公司。

非執行董事主要是指那些不參與公司日常的經營管理同時不是公司職員的董事，其責任僅限于準備并參與董事會會議。但是，除了不參與公司的日常經營管理之外，非執行董事承擔著跟執行董事相同的法律義務和責任。非執行董事大都具有豐富的專業知識、其他行業或公司的經驗和相對獨立的判斷力，能夠促進公司從整體和更加長遠的角度考慮問題。獨立非執行董事簡稱獨立董事。對于獨立董事，各國實踐中的解釋相當自由，其共同點是：獨立董事應該具有超然獨立的地位、獨立的態度和判斷。獨立性其實意味著在董事會審議過程中，非執行董事應該保持足夠的客觀或者不偏不倚的態度。非執行董事和獨立董事又統稱“外部董事”。

董事會人員結構的優化要求非執行董事占有適當的比例，這樣才能更好地約束公司董事會中“內部人”行為，提高董事會運行績效。如果非執行董事比例過低，則其只能充當配角，起不到應有的監督、制衡作用。一般認為，董事會中至少應該有1/3的董事為非執行董事。公司規模越大、股權越集中，則非執行董事比例也應越大。

（三）連鎖董事

連鎖董事是一類比較特殊的董事，該類董事同時在兩家或兩家以上公司出任董事職務。從理論上而言，連鎖董事的產生有如下四種解釋：互惠理論、資源依賴理論、金融控制理論和管理控制理論。

互惠理論的主要觀點是：兩家或兩家以上的公司通過連鎖董事連接起來會給雙方或多方帶來利益。顯然，支持互惠理論的學者們把連鎖董事作為關聯公司之間互惠交易的一種制度安排。

資源依賴理論認為，資源是約束企業生存與發展的重要因素，某些稀缺資源甚至決定了企業有無核心競爭能力。公司為了避免獲得資源的不確定性和限制才與其他公司結成連鎖董事關系，即把連鎖董事視為聯系環境與外部資源的重要渠道。通過連鎖董事，企業之間可以互相利用資源、協調關系。

金融控制理論則從企業和金融機構這兩個層面來加以解釋。從企業層面看，貨幣資金通用性比較強，可以較容易地轉化為任何形態的物質資本或生產要素。因此。當資金成本低于投資收益率時，企業樂于通過銀行或其他金融機構獲得長期貸款。但企業與金融機構之間的借貸信息是不對稱的，為校正這種信息失衡的格局，經常向銀行融資的企業歡迎銀行或其他金融機構向本單位派駐董事。對企業而言，接受銀行派駐的董事其實是一種信號顯示機制——只有讓金融機構洞悉企業真實的投資及生產經營狀況，獲得貸款才能變得相對容易。從銀行和金融機構層面看，向企業派駐董事也符合自身的利益。

管理控制理論認為，盡管董事成員擁有決策權，但由于股東極為分散，個體股東的實際影響力非常弱小，致使企業高管人員可以左右董事成員的投票，甚至可以隨意地指定和更換董事成員。該理論認為，連鎖董事缺乏職權和管理經驗，對任何企業生產經營問題都不過問，是公司高管人員的附屬品（Koening et al. ,1979）。在所有權和經營權相分離的情況下，CEO和高管人員往往對連鎖董事的加盟持歡迎態度。因為，聘任、解雇首席執行官和企業高管人員是董事會的一項重要職責，連鎖董事多為兼職的獨立董事，容易使監督流于形式，也容易看CEO的風向而轉舵（盧昌崇，1999）。

（四）董事會的規模

不同的公司中董事會規模差別很大，有些國家的法律法規對此有嚴格的標準，有些則沒有嚴格的限制。但是毫無疑問，董事會成員的數目會對其有效性產生重大影響。因為董事會職能的有效發揮需要集體制定決策，如果人員太少，可能會導致缺乏必要的才能和閱歷，從而不能制定出較優的決策；如果人員太多，又會增加決策制定的成本。

一般認為，董事會的規模取決于公司規模、公司所在的行業、公司的財務狀況和所有權等因素。一般而言，初成立公司和規模較小的公司只有較小規模的董事會，隨著公司的發展壯大，董事會能力的增強就變得重要，這時需要聘任新的具有特殊專業知識和能夠滿足公司變化之需的新的董事。影響董事會規模的其他因素包括：

（1）行業性質。比如在美國，屬于銀行和教育機構的公司中董事會人數較多。

（2）業務模式的差異。一般而言，相對于業務簡單的公司而言，業務復雜的公司中董事會人數較多。

（3）是否發生兼并事件。當兼并剛剛發生時，一般不會大規模解雇董事，此時兩個公司的董事合在一起組成董事會，董事會規模達到最大。隨著一方漸漸控制了公司，另一方的董事將不得不離開董事會，董事會規模趨于縮小。

（4）董事會內部結構設置。設置多個下屬專業委員會的董事會要比單一執行職能的董事會規模大。因為每一個下屬專業委員會要行使職能，組成人數必須達到一定數量（法律規定），因此下屬專業委員會越多，職能劃分越細，董事會人數越多。

（5）外部壓力。隨著要求增加外部董事、少數民族董事、婦女董事的社會呼聲日漸提高，董事會呈擴展之勢。

一些學者對董事會規模進行了經驗研究。1935年，全美155家最大公司董事會的平均人數是13.5人；1947年，一項類似的關于101家全美大公司的調查，結果是12.3人；1985年，Korn和Ferry對全美200家最大公司的董事會規模進行了調查，結果是13—14人之間。1996年，英國上市公司的平均董事會規模為8人，一些大型公司則平均有12人。

我國《公司法》對董事會規模的上下限作出明確規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會成員為5到19人，有限責任公司的董事會成員為3到13人。自2003年以來，南開大學商學院進行的我國上市公司治理指數評價中，對931家上市公司作了調查研究，結果發現董事會的平均規模為11人。我國上市公司董事會的規模跟行業、控股股東性質等都有一定的關系。需要注意的是，并不是所有的公司都設董事會。我國《公司法》第五十一條規定：有限責任公司，股東人數較少和規模較小的，可以設1名執行董事，不設立董事會。執行董事可以兼任公司經理。執行董事的職權，應當參照本法第四十六條規定，由公司章程規定。有限責任公司不設董事會的，執行董事為公司法定代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