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詩歌的“中國性”
對于當代詩歌的“中國性”問題,身在海外的詩人似乎比起國內的詩人更關心一些。前幾年海外出版的一份漢語刊物還組織過一個討論,不少人寫文章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意見當然是多種多樣的,但最主要的觀點,還是認為進入當代社會以來,由于西方文化以強勢的面目出現,受到它的影響,中國詩歌的外來因子越來越多,其中國特征日漸減少。一句話:中國詩歌的“中國性”已經成為了一個必須加以注意、并最終可能影響詩歌形態的生成的問題。對這樣的討論,當時我也看了,并沒有引起多大的興趣,總覺得作為一種獨立語種下的文學,只要它還是以符號為基礎的,那么其內在所不可消除的語種特性,就一定會使其在自我面貌的呈現上,有不可代替的獨立性。所以,當時我認為“中國性”幾乎是一個偽命題,實際上是那些在海外的中國詩人,由于身處異文化語境中,無法獲得身份認同,感到失落后,不得不尋找出路,為自己找到的一種自我安慰的撫傷劑。但是,前一段時間一位朋友從海外回來,由于本身對他的了解多一些,感到從創作的角度來看,“中國性”這樣的問題不應該使他感到困擾,但他又多次談到這個問題,并且理由非常充分地做出了分析。這一次因為他,我還真想了想作為一個問題,“中國性”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問題當然不像我當初想到的那么簡單。尤其是在目前全球文化的現實狀況下,無論是文化的強勢一方,還是弱勢一方所呈現出來的形態,的確是由非常復雜的因素構成的,很難對之做出簡單的判斷。但是,通過對一些詩人關于“中國性”言說的了解,我發現在強調“中國性”的海外詩人當中,一些人的指向是很明白的,這就是,在承認全球文化交融造成了“中國性”的喪失的前提下,他們更多地認為現在身處國內的作家,尤其是詩人的寫作幾乎沒有“中國性”可言,或者說有,也是一種可以被稱為“偽中國性”的東西。也就是說,身在國內的詩人,反而不如身在海外的詩人更懂得“中國性”為何物,當然也就根本理解不到“中國性”的意義和價值,以及必須強調它的緊迫性。可以想見,這樣的判定是很有些嚇人的,在自己的母語環境下寫作,卻不知道自己的寫作已經與母語無涉,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情嗎?但這不能不讓人感到有疑問要提出:何以身在國內的詩人反而沒有了“中國性”?這種情況是怎么發生的?難道他們真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嗎?我發現,要談論這個問題的確很難。因為問題的實質好像還并不是“中國性”不“中國性”的問題,而在于什么是“中國性”。也就是說,我們首先要搞明白“中國性”是一個什么玩藝。
如果從表面上來看,反映在一些海外詩人身上的對“中國性”的認定和對它的強調,主要是他們在寫作中想竭力回避與西方文學的聯系(這一聯系是通過翻譯文學的影響來體現的),不讓西方人像抓住把柄似的,批評他們的寫作是西方文化影響下的產品,因而為自己的作品加入了中國古典文學的敘事方法,或者更為直接地將一些古典文學作為自己的寫作母題。像有人對先秦文化的提用,以及其他人的寫作中明顯顯露出來的對宋“婉約派”詞的語言結構方式的挪用。雖然這種做法從表面上看,有些像荷蘭學者D.佛克馬所說的中國文學有對傳統“重寫”的偏愛,我也不想說這種做法實際上已經是在否認近代以來中國文學的生成事實,是對構成了近代中國詩歌話語方式的事實的忽視,但是,如果這就是對“中國性”的體現,或者說這就使自己的寫作有了“中國性”,卻很難使人認同。文學的民族傳統固然有一種外在的形象學意義上的東西,“重寫”也是文學發展與變化中的一個重要特性,具有一定的美學上的,甚至是倫理學上的意義,但它本身應該有一種更內在的精神上的東西作為其支撐點。那么,把表面的追尋當做是對“中國性”的呈現,也就不能讓人認為這種“中國性”是一種有效的、真正意義上的“中國性”。至少我認為“中國性”的內涵不應該這么簡單,起碼它不可能僅僅體現在表面上與古典文學的銜接上,哪怕是為這種銜接找到了很好的與古典審美意識一致的共同點。同時,更重要的是它也不可能用回避現實的方法,獲得自身的成立。
雖然要真正追尋“中國性”的實質是什么,對于我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它涉及現代詩歌的源起,乃至近代中國的文化生成等諸多問題,太大了,我自認從學識到能力都力所不及,另外,我也不想去徹底追尋,我寧愿就事論事。我仍然認為那種指責國內的詩人不關心“中國性”的人,說出的與事實不符。我甚至認為就“中國性”這一問題來說,我們仍然有必要分辨在當代社會文化語境中,什么是“中國性”,它是一種文化精神呢,還是僅僅是一種形式樣態。其實這才像是問題的實質;即在文化場域的意義上,有沒有一個被規定的中國形象?如果有,這一規定是誰給出的?為什么給出?它對中國和世界有什么意義?不管聽到的事實確不確切,這些年來,我們還是多多少少知道造成海外一些中國詩人關于“中國性”焦慮的原由主要來自于西方,即來自于這些詩人所置身其中的異文化語境。正是由于在別人的國土上,一種由別人根據對中國古代的認識想象出來的“中國形象”,而不是具體的現實的中國,使得這些海外詩人的身份成為問題。因為他們發現如果自己的所作所為,不符合別人的想象,那么其作為一個詩人的身份,包括他的詩歌的意義,都普遍地遭到懷疑。雖然我們不能簡單地說這是一種因為不被認同,又十分想要被接受的心理在起作用,也不能簡單地、傲慢地認為這種由別人的想象制造出來的“中國性”是無聊的,一點也不中國,但是我仍要說,這是誰的中國?問題的關鍵可能就在于此,我們將怎樣認同什么樣的“中國”才是“中國”。
是啊!什么樣的“中國”才是“中國”?作為一個問題是應該被提出來的。很顯然,在我們的眼里,像某些人那樣的,以先秦文化、宋詞婉約派作為自己寫作的背景,讓西方人感到很中國的詩歌,并不符合當代中國的現實。因為進入當代社會后,中國這樣一個國度,無論在思想的向度、方法,還是在思想的結論上,都與那樣的一種東西相距甚遠,至少,在具體的國家文化的發展進程上,當代中國不是以那樣的形態呈現出來的。如果說把這樣的東西當做是對“中國”的最好的闡釋,那么我們也可以說這是對當代中國文化走向的歪曲,至少是一種后退似的描摹。我也知道,那些談論“中國性”的詩人,每一個都有自己的一套道理。他們也一直認為正是在當代世界性的文化的進程中,中國已經過多地丟失了作為中國的傳統,而他們自己的工作正在讓丟失的中國重新被找回來。應該說他們的想法并沒有錯,因為從事實的角度看,一般的人們的確認為曾經存在著一個更中國的中國,像孔孟的中國,老莊的中國,或者從詩歌來說,魏晉南北朝、唐宋的中國。那不單是文化意義上的獨立景觀,也是文化的盛世之相,并在長時段的歷史進程中塑造了我們民族的思想認知方式,建立了一整套文化的陳述語碼。但是,情況果真如此而不會再發生改變嗎?或者我們說,在國家歷史的進程中,真有一個需要被確定的不變的固有形象,我們只能靠這樣的形象來確立文學的位置嗎?也許正是在這一認識上,不同的看法得出的結論是不一樣的。而且到了當代,我們已經知道一個民族的文化發展,并不單純是內力來驅動的,同時還必須是在一種與外力的對峙、交融的關系中來定位和發展。
我不知道當年梁啟超、胡適、魯迅他們那一代作家是怎么看待這一問題的。但很顯然,他們沒有被這樣的問題所困惑,反而是以一種在今天看來非常健康的心態,以他們對中國舊學深厚的修養,在對之與當時世界文化的關系的考察中感到過去的中國的東西,從形式上已經不能承載變化了的現在。盡管今天不管是哪里的人,都把魯迅看做20世紀最能代表中國的中國作家,但誰都知道魯迅的小說寫作,其敘事來源,即方法并不是純中國的,蘇俄文學,甚至是東洋文學對他的影響均顯而易見。而像他的《故事新編》對中國古典小說的改寫,也是與人們在普通意義上理解的傳統背道而馳的,甚至是對傳統的反動。但是為什么沒有人指責魯迅“不中國”呢?反而誰都將魯迅看做是最具有“中國性”的作家,甚至早在20世紀30年代,他就被稱為民族魂。何以魯迅能夠得到這樣的評價?使其寫作獲得價值的內在奧秘是什么?如果我們能夠以魯迅為鏡鑒,從他的身上也許可以或多或少看到,從某種意義上講,“中國性”的確不是像有些人以為的那樣,是通過對表面的東西的強調來確立的。如果僅僅是看表面,那么20世紀幾乎沒有一個從事中國文學創作的人,可以被認定為具有“中國性”,像寫詩的穆旦、馮至、卞之琳,寫小說的沈從文、巴金,他們沒有一個不是接受了外來文學的影響,從中汲取了養料的,但他們的確是20世紀中國文學景觀中最醒目的人物。正是因為如此,如果真要強調“中國性”,我寧愿將對“中國性”的強調看做是對“中國問題”的追尋,即在什么情況、什么意義上,文學解決的問題是迫切的,對一個民族而言是需要的。
可以肯定地說,文化的需要首先是一種內在需要,是這種內在需要構成了它產生的動因。如此一來,即使就民族間的文化交流而言,文化生產也不能夠成為一種物質產品似的東西,可以通過看別人的需要,以別人下的定單來生產。如果真得那樣,不要說文化的責任和價值無可言說,就是它的自尊也無處存身。我相信世界上所有民族的偉大文學,都不是考慮了超越其語種,在它之外的文化是否認同這樣的問題后,才產生的。如果那樣,產生的東西恐怕就不是文學了。文學的產生,哪怕從功能的意義上講,它也是為了解決自身的問題。與它有關的,應該是來自于自身內部的問題意識。這一點,杜甫是如此,但丁也是如此。也正是從這樣的角度來看待,我對那些指責國內的詩人不關注“中國性”的說法不以為然。國內的詩人,或許沒有身在海外的詩人那種不被認同的感覺,或者說那種感覺由于沒有置身其中而不是那么強烈。但是,置身在民族文化的場域內,感受到這一場域內種種事情對人的精神的刺激,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認清存在于具體時空中的文化問題,使自己的寫作當得起“中國詩歌”這一指稱,仍然是這些詩人一直想要做的,并一直在做的事情。過去20年間的情況也能使人看到,那些獲得了人們贊賞的詩人,無論是后來到海外的,還是一直在國內的,原因無不是因為他們的作品讓人感到解決了一些問題,而且這些問題無論從文化上,還是社會狀況的意義上,都能夠反映出一種需要。即使是今天一些治詩歌史的人,在談論一種詩歌價值的存在時,所用的方法也是將之放在一定的文化場域內,然后看其在這樣的場域內所產生的效應,來做出判斷的。
早在幾年前,正是由身在國內的詩人們提出了“中國話語場”這樣的概念。而且他們也對這一概念產生的緣由,其中所包含的理論意圖做出過自己的解釋。別的不說,他們為什么會感到存在著一個特定的“中國話語場”?提出是為了解決。“中國話語場”的提出,當然是基于的確存在著一個被這些身在國內的詩人理解到的,由現實構成的“中國現實”,這一“中國現實”的確有自己的問題出現,它的意識形態、它的商業發展,它的道德觀,以及由這一切催生出來的人的行為方式、價值取向,無一不讓人十分清楚地看到在形態上與別的地方的不同,非常特殊,具有無可混淆的征象,由此產生的問題也就與別的地方不同。而且這一“中國現實”不單從文化上,就是從具體的人的生活上,也對與之發生聯系的人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不單影響他的日常行為,同時也對他的思想方向產生著影響。哪怕根據“存在的都是合理的”這樣一種現在被不少人認為迂腐的認識,我們也的確可以說,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如此不同的構成我們生活的事景,這種事景必然要求對之做出解釋,也獲得了某種程度的解釋。如果這樣我們置身其中的中國還“不中國”的話,那么也就不知道什么才“中國”了。我們不能以已消失的過去來解釋自己的生活,那樣能行得通嗎?我懷疑。
這樣一來,我更愿意承認的“中國”就是我們正在經歷的“中國”,就是我們看到的以各種事情的發生構成的中國,雖然人們可以反駁說:無論是現代商業機制,還是現代文化在大眾層面上的運作方式,甚至是它的人們的生活方式,已經受到了太多的西方,譬如美國式價值觀的影響,但是,我仍然認為這些看得見摸得著,對我們而言來說具有一種國家現實形態的東西,正是它們構成了我們生活的樣態,將之算作是中國形象并沒有什么不可以。因為,除此之外,并沒有一個另外的中國存在。雖然,為未來著想,我們可以假設一個更加理想化的中國才更“中國”,是我們需要的,這個中國應該與我們傳統意義上的中國有一種更內在的、深刻而有機的聯系,好比說它應該體現出的是孔孟之道、老莊思想、墨翟學說對國家形態的認定。但此在的中國對于我們而言是不可逃避的事實。也可以說這就是“我們的中國”。這樣的一個中國,由于我們身在其中,經歷著它的一切,很多經歷還具有被迫的意味,所以就是我們不想“中國性”這樣的問題,這樣的問題也已經存在于我們的思想反應之中。我們從自己的生活中導出的一切關于生活的認識、反映和態度,就是“中國性”的,我們的一切活動都來自于它,是由它生發出來,并進而成就出構建我們精神世界、現實生活的思想。不管別人的看法如何,不管別人認為這樣中國不中國,我們都可以說,這就是中國。我相信,我們有權利這樣說。
也許即使這樣,人們也可以指責說我們談論的中國只是事實的中國,它沒有思想獨立的意義,也沒有美學獨立的意義。這樣的指責當然是很方便的,甚至好像還和事實的距離不太遠。因為有很多東西太好指認,因為我們玩的都好像是別人玩過的,我們說的也是別人在說的。而恰恰我們的祖宗可不是這樣,孔孟老莊所玩的,從來沒有別人玩過,也玩不來,陶淵明、杜甫、李白、王維所玩的,也是絕對獨立的一份,哪里也不可能出現。但就是這樣我還是無法認同如此的指責。因為同樣的指責也可以用在對西方文學的詰難上,我們也可以說那些西方人現在玩的一點也不莎士比亞,一點也不帕斯卡爾,也一點不但丁,不彼德拉克。但是有必要這樣做嗎?因為不管他們是不是像他們的祖宗那樣,在我們的眼里他們仍然代表了西方。就像龐德這樣的詩人,以及他之后的金斯伯格、斯耐德這樣的詩人,不管他們從孔孟之道、佛教禪宗,從中國詩歌中汲取了多少養料,甚至直接把漢字放在詩篇里,他們還是明明白白的西方詩人。因為他們在自己的詩歌中想要解決的是西方的問題,至少是他們所理解的西方的問題。我們又何嘗不是如此?譬如以最近的詩歌寫作潮流來說,我便看到不少身在國內的詩人們把注意力放在漢語的承載力的探究上、對個人經驗和日常生活的關系的解析上,以及對歷史的再認識上。他們正是想要在發生劇變的時代里,通過自己的努力找到一個確切的,對自己所使用的語言而言有效的敘述,從而真正地建立起與生活的內在的聯系。這些還不“中國性”嗎?
從態度上講這是更務實的態度。誰都知道當代中國語言是在混生的狀態下發展變化著的,并且好像越來越趨于工具理性而不是審美維度。有些人對這種狀態很惱火。但是,應該看到正是這種混生的語言是當代中國人思想情感的表達工具。面對這一事實,對承載力的探究不能不說是有意義的,它將使我們在達到表達的有效性上更有把握。同時,從用的角度看,只要是能夠被用來表達我們的思想和審美觀的,為什么不好呢?我相信,那些近兩個世紀以來進入我們語言的外來詞——光19世紀一位意大利人統計就有上千個,20世紀當然肯定更多——不會是沒有道理的。而對于個人經驗和日常生活的關系的解析,哪怕是從場景的意義上也會使我們看到一種“此在”的呈現,誰又能夠說我們個人經歷的具體的一切不是屬于自己的呢?就像不能把發生在北京的事,說成是發生在紐約的吧。再之,對歷史的再認識,這是重要的,它來自于一個前提,即歷史為今天服務,或者也可以說成是“今天的歷史”而不是“歷史的歷史”,有人說過無論什么時代,寫作都必須具有歷史感,其實這一所謂的歷史感,就是它與今天的內在的關系。哪怕就此來談傳統的繼承,也不是繼承它的偉大,而是繼承它的有用。那么,“中國性”為什么不可以說成是“有用”呢?在一種哪怕功利主義的意義上來談問題,如果今天當代詩歌是在“有用”的前提下展開的,即它是以解決生活在具體的文化場域中的人對世界的認識問題的,那么就應該承認在這種情況中,其價值的合理性。
有時候我就覺得荒唐,憑什么別人反而好像更有資格來指責我們呢?也許從旁觀者清的說法來看,他們的確看到了一些我們沒有看到的東西,但如果他們據此便認為他們比我們更了解中國,或者說中國已經成為他們說出的“中國”,那無論如何是不能讓我信服的。這就像我不能信服斯蒂芬·歐文在他的文章中對當代中國詩歌的指責一樣,盡管他從良好的愿望出發,為中國指出了一個過去存在的標準,并深入地指出了一種民族性的文化認知習慣在過去文學生成中的支配性力量。但就像我們不能以莎士比亞、歌德這些西方的經典作家作為一種尺度來衡量今天的西方詩人一樣,我覺得當他們在說這樣的話時,好像忘記了這樣一種情況,即歷史盡管提供了一種可以作為榜樣的東西,但它在現實中的發展卻是很難以規定性來對之做出要求的,它的構成更多的是由現實因素來決定的,這之中“變化”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誰也無法拿一個理想的中國來替代一個現實的中國,因為這是不可能的。他們沒有搞懂,難道我們比他們更不希望中國的理想化嗎?很顯然,沒有人比我們更希望一個理想的中國的存在了。這么些年來,我的確看到有很多中國知識分子,他們一直在通過自己的努力,探尋著一個理想中國的存在應該具備哪些條件,應該怎樣在現實的基礎上發現已經成為事實的中國的可能性,并提出了不少改造的意見。再怎么說,也應該由我們自己來告訴別人,一個真正的中國是什么樣的。因為我們更有資格。而說到底這還是一個自信不自信的問題,或者說是信念的問題。我們的確應該相信通過我們自己對置身其間的中國生活的述說,使別人看到“中國”。這樣的一個“中國”是我們的“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