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

科幻小說作為真正意義上的、有史可查的文藝運動最早開始于法國。儒勒·凡爾納（1828—1905）于1864年以小說《地心游記》全面揭開了這場運動的序幕。當然，早在凡爾納之前，古巴比倫人就有了關于吉爾伽美什的傳說，到19世紀前葉，又出現了瑪麗·雪萊和埃德加·艾倫·坡等科幻小說先驅。然而，凡爾納的《奇異的旅行》意義非同一般：科幻小說的發展就是從1864年正式開始，一直演變至今。

在法國，先于凡爾納涉及科幻體裁的有：弗朗索瓦·拉伯雷的《卡岡都亞和龐大固埃》（中譯名《巨人傳》,1532—1564）；西拉諾·德·貝爾熱拉克的《月球旅行記》（1659）；伏爾泰的《米克羅梅加斯》（1750）；路易斯—塞巴斯蒂安·梅爾西埃的《2500年回憶錄》（原名《2440年》,1771）；雷斯蒂夫·德·拉布勒托納的《南方的發現》（1781）；賈科莫·卡薩諾瓦·迪桑加爾特的《伊索卡默隆》（1788）。后面幾部18世紀小說雖被劃為“哲理小說”的范疇，卻是科幻小說的真正鼻祖。

與凡爾納同時代的科幻小說創作者則有：天文學家卡米耶·弗拉馬里翁（1842—1925），他的推測幻想作品——既有小說，也有非小說類作品，其中包括《世界末日》（1893—1894）；阿爾貝·羅比達（1848—1926），在他的作品中，描繪未來圖景的插圖與小說正文交相輝映，這些插圖本身就是一個個生動有趣的故事；維利耶·德·利爾·阿達姆（1840—1889），他并非科幻小說作家，只寫過一部科幻小說《未來的前夕》（1886）；還有J.H．大羅尼（1856—1940）。

羅貝爾·盧伊和雅克·尚邦在《科幻小說百科全書》中稱19世紀80年代至20世紀30年代這一時期為“法國科幻小說真正的黃金時代；我們也可稱之為法國的通俗文學時期”。雖說當時既無通俗雜志，也無科幻小說雜志，但法國的一批流行雜志“經常刊載一些預言推測性的中篇小說和長篇連載小說”。馬克西姆·賈庫波斯基在《奇跡的剖析》中指出“許多頗有建樹的主流作家都曾涉獵這一文學領域，像保羅·克洛岱爾、埃米爾·左拉、阿納托爾·法朗士、克勞德·法雷爾和稍遜于一流作家的雷蒙·魯塞爾”。賈庫波斯基還列出，20世紀初法國科學傳奇雜志的主要投稿人有“保羅·迪瓦、卡皮丹納·當利、勒內·泰弗南、安德烈·洛里耶、讓·德·拉伊爾和安德烈·瓦萊里”。

這一時期還有一名作家居斯塔夫·勒魯日分別于1908年和1909年創作了兩部有關火星的小說，可看做是數年后埃德加·賴斯·伯勒斯第一部火星小說的先聲。兩次世界大戰之間又有大批作家成倍出現，像安德烈·庫夫勒爾、路易斯·布塞納爾、奧克塔夫·貝利亞爾、泰奧·瓦爾萊、加斯東·勒魯（以其恐怖小說《歌劇院幽靈》而著稱）、若澤·莫塞利、雷吉斯·梅薩克、萊昂·格羅克、萊昂·多代、埃內斯特·佩舍龍和莫里斯·勒納爾。

法國最早的科幻小說出版業創立于1935年，比美國二戰后才開始的通俗娛樂出版業要早十多年。超級世界出版社由梅薩克創辦，只出版了三種書刊，而其中兩種是梅薩克本人的小說。梅薩克于1943年死于納粹集中營。1938年至1945年正是多事之秋，雅克·施皮茨出版了大約二十部格調消沉的科幻小說，勒內·巴雅韋爾則出版了兩本戰時科幻小說。

盧伊和尚邦認為，C.P．斯諾在其1957年演講中所提出的兩種文化的分歧，二戰后在法國變得愈來愈明顯。“二戰結束時，有兩種因素對科幻小說在法國的前景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其一，法國的學校、大學和思想界越來越傾向于把文學同科學區分開來，結果雄心勃勃的小說家們對科學及其對人們生活形態所能造成的影響喪失了好奇心。科幻小說被斷定是小孩子的玩意兒，這使得許多才華出眾的人對其敬而遠之。事實上，法國已停止對其未來以及對整個宇宙的未來做任何夢想；其二，人們對科幻這類事物的所有興趣都從另外一個來源得到了滿足，這就是美國……”

美國作家E.E．史密斯的《太空云雀》和杰克·威廉森的《外星人》，最早被譯成法文。到1952年，美國科幻小說譯作開始在法國產生影響。1951年弗勒爾·納維創辦了名為“預言”的大型市場平裝書公司，兩家大出版社加利馬爾和阿謝特合作出版了《奇異的人造纖維》。1954年，德努埃勒版的《未來的存在》和梅泰勒版的“2000年系列”面世，不過，幾年后就停版了。1954年的重要出版物還有《銀河》和《幻想小說和科幻小說雜志》的法文版。法文名稱分別為《銀河》和《小說》，后者刊登了許多法文小說、論文和評論。

科幻小說在法國之所以能受到讀者的歡迎，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它為鮑里斯·維昂、米歇爾·皮洛丹、雷蒙·凱諾、莫里斯·布朗紹、喬治·加萊、斯蒂芬·斯普里埃勒和劇作家奧迪貝爾所代表的知識界精英所接納。他們中一些人創辦了“讀書人俱樂部”。凱諾為《評論》雜志撰寫了一篇名為《科學幻想小說：一種新的文學體裁》的文章，米歇爾·比托爾在《南方手冊》上發表了《科幻小說發展的危機》，維昂則致力于翻譯A.E．范沃格特和亨利·庫特納（以及雷蒙·錢德勒）的作品。同時維昂創作出自己的荒誕科幻小說。遺憾的是，他于1959年年僅39歲時便英年早逝了。20世紀50年代其他一些初露鋒芒的作家有斯蒂凡·維爾、B.R．布魯斯（羅杰·布隆代爾）、庫爾特·斯坦納（安德烈·呂埃朗）、杰米·吉耶、理查德—貝西埃、M.A．雷熱昂、莫里斯·利馬、讓—加斯圖·旺代爾、皮埃爾·巴爾貝、吉勒·托馬斯和J.L．勒梅。

60年代最重要的科幻小說家有弗朗西斯·卡爾薩克（弗朗索瓦·博爾德）、米歇爾·熱里、熱拉爾·克萊因、夏爾·亨內貝格、菲利普·屈瓦勒和克里斯蒂娜·勒納爾。此外，還有雅克·斯泰貝克、朱莉婭·韋爾朗熱、馬塞爾·巴廷、克勞德·謝尼斯、米歇爾·德穆特、讓—皮埃爾·安德烈翁、讓—皮埃爾·于貝爾和丹尼爾·瓦爾特。韋科爾（讓·布呂萊）嘗試科幻主題，創作了《你應該認識他們》（1952）和《西爾瓦》（1961），其他一些主流作家紛紛效仿，比如皮埃爾·布勒的《猿人星球》（1963），羅伯特·梅爾的《海豚時代》（1967）和《馬利維爾》（1972），克勞德·奧利耶的《在厄普西隆上的生活》（1972）。

70年代，隨著菲利普·K．迪克、J.G．巴拉德、托馬斯·M．狄斯克、哈倫·埃利森和諾曼·斯平拉德的作品被譯成法文，新浪潮運動最終波及法國，并與1968年學生暴動一起促使法國科幻小說向政治化方向發展。法國作家中，瓦爾特、安德烈翁和于貝爾以及后來的多米尼克·杜艾、皮埃爾·佩洛特和菲利普·古瓦均致力于此。這導致法國科幻小說帶上了這一時期的鮮明印記，正如賈庫波斯基在評熱里的《模糊時間》（1973）時所指出的：“這是法國科幻小說的一大轉變，英美式推理與法國所特有的對社會、政治因素的關注的結合。”此外，法國作家還十分關注心理學和賈庫波斯基所稱的“一種大概從笛卡兒哲學氛圍和主流文學價值觀繼承而來的對軟科學的信賴”。

然而，到了80年代，法國科幻小說卻逐漸走入低谷，盧伊和尚邦認為，這大概是因為缺乏公眾熱情，作品過多過濫，和普遍存在的出版問題以及法國新科幻小說“過度政治化”。科幻小說的出版數量由40種左右降至6種，一些作家將注意力轉向刻意追求風格，創作詩歌和進行嘗試性寫作，另一些則注重“表達他們那常常是極其荒誕的個人世界。這類作家有讓—馬克·利涅、雅克·巴伯雷、弗朗西斯·貝特洛，而塞爾日·布呂索洛最具代表性，”他在不到10年的時間里發表了四十多部小說。最后，盧伊和尚邦談道：“第三類作家傾其才智于新古典主義科幻小說的創作，新古典主義科幻小說引導讀者對時事加以反思……并保持了傳統科幻小說瑰奇驚險的魅力。”其代表人物有G.J．阿爾諾、貝爾納·西莫內和若埃爾·烏桑。

賈庫波斯基對法國科幻小說的發展作了如下歸納：“法國科幻小說沒有骯臟低級的傳統糟粕來玷污它的聲譽。實際上，現代法國科幻小說是由凡爾納、曲解了的英美流派影響、法國實用主義和通俗傳奇故事，同對于結構主義、政論和荒誕派題材的熱情拼湊起來的大雜燴。”盧伊和尚邦的結論則是：“科幻小說在法國的歷史雖長，但從未得到認真地對待。過去幾百年間，這段歷史只是偶爾迸發出一些熱情的火花，近年來由于越來越多的人們成為英美科幻小說的熱心讀者，法國科幻小說不得不從以作者為中心向以讀者為中心轉變，由主動變為被動……真正的法國本土科幻小說流派尚未形成。”

和所有現代評論一樣，對當代法國科幻小說的任何評價必將被歷史所重寫。有一位作家，她用法文寫作，而美國圖書雜志的出版商們卻是她的大主顧，她的經驗或許預示了法國科幻小說的未來。這位作家就是伊麗莎白·沃納爾博格，現居加拿大，那里雖然說法語，但美國科幻小說的影響卻自始至終不容忽視。

（姜倩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