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詠雖然不知所謂，但還是接了錢，伍南則拽住他胳膊，將他手心里拽著的碎銀掰出來。一米六出頭的少年正色朝易巫云問道：“易哥，再說清楚些可以么？”

易巫云一邊切肉塊，一邊頭也沒抬應道：“一種食物，做給江湖上那些刀里去來的江湖人吃的，可以增長內力之類。我畢竟只會做，只能說個差不多的意思，不用擔心，絕不是違法亂紀。”

他抬頭又疑問道：“我過去沒和你們提起這事么？”

蔡詠和伍南都搖頭。

易巫云注視案板，揣測起原主的意思。按照原主平日里迷迷糊糊的性格，他一定很擔憂靈食私活被傳出去，后果也許是被搶生意或靈食菜譜泄露，也許是自己不知道的其它事。

想到此處，他遵循原主的意思，改口道：“這錢你們先拿著，事情嘛，我先自己做，以后會有需要你們的時候，五十銅板就當我提前預付了。”

蔡詠眉開眼笑道：“易哥，我就說你有時一個人煮著什么，問你你也不說，怪奇怪的。這可是好生意啊，做出來一份賣他個一兩，不出一年易哥你也是大銀主了！”

伍南嗤笑了一聲。

易巫云本來是打算讓他們幫忙的，蔡詠在崖城里人脈比自己多得多，而伍南勤快，切菜燒火熟稔。可真的要做開門生意的話，一定得熟悉這門生意，熟悉需要接觸到的規矩，他還完全不熟悉，暫且作罷。

蔡詠問道：“那，易哥，給掌柜的一錢還給不？”

易巫云想了想下樓遇見秋闡時掌柜的模樣，說道：“還是給，下樓時幫我說句，算我懇請他，不要煩我。如果他不愿意再把碎銀還我，我們今晚出去喝點小酒。”

蔡詠大拇指和食指間捏著碎銀，笑道：“那我就燒柱香希望掌柜的不要。”

易巫云微笑著目送他下樓，轉頭對伍南問道：“我今天是不是有點奇怪？”

伍南點頭，又發覺不妥，再搖頭。

易巫云笑道：“習慣就好，我大概是發燒燒壞了腦子。”

伍南面色短暫掙扎，隨即開口道：“易哥，如果你有什么要做的事情，我不會問，交給我吧，我會做好，也不會告訴任何人。易哥，是你讓我到明月樓里能吃飽肚子的，那五十銅板根本不需要。”

少年一口氣說了很多話，他那雙常被陰霾籠罩的星目里閃爍著光芒。

易巫云信任也無法信任他和蔡詠，他們是易巫云最親近的朋友，也是為數不多的朋友，當然值得信任。但一個黑臉的十八，一個少言的十七，少兒教育不普及的時代，沒人會把重要的事情托付給這年紀的人，他們易意氣易怒又易被騙。

易巫云繼續切豬肉，說道：“幫我添柴火吧。”

蔡詠很快去而復返，成功把一錢銀子交給了掌柜，掌柜意料之內的喜笑顏開，說有夢就去追吧，無妨！

黝黑少年有些神傷，為逝去的美酒難過不已。

銀瓶蓋被扭開。

不是想象中白色，而是玄色的靈液被倒進鍋里，熱氣撲到易巫云的臉上。

他盯著放菜桌上的時晷，山海世界的時晷不像常規的日晷，被窗外日月光照映指針就會自行轉動，石盤上刻著精確到十五分鐘一刻痕，類似于后世時鐘。

懸掛空中的日光中不知蘊藏著什么樣的玄妙力量，無需齒輪，牽引著銅制的指針。

對于本土人日月就是神明，但易巫云可不是這樣認知的，他盯了好久，差點讓收汁的靈食糊掉了。開始制作二十分鐘后，他把花菜、炸豬肉、白茄燒成的菜肴擺放成盤端去雅間，秋闡還在閉目養神，絲毫沒有不耐煩的表情，靈人的修力先修心可見一斑。

炸制后的豬肉與花菜白茄一起燒，香氣四溢，豬肉的膩味完全去掉了，但也保留了肉本身的口感。

靈液在烹制過程中像是被化掉，其實不然，易巫云知道靈食制作本身就是一種出自煉丹高于煉丹的煉金法，保證靈氣能夠最大程度注入靈人已開的竅穴，再經過經脈合流入氣府消化。

在靈人間這早已不是秘密，原主接觸過靈人，自然知道，只是大多懂得煉制之道的人都在名山大岳上。易巫云不知道崖城外有多少會烹飪靈食的人，但崖城中大約只有他一個。

秋闡從筷筒里挑出兩根灰竹箸，吃了口，點頭表示味道很好。

這個味道不是什么菜味，而是靈液被烹制的程度，雖然菜的味道好吃更佳。

易巫云隨口問道：“您是從哪兒打聽來我會做靈食的？”

秋闡再夾了一筷子花菜，咽下待余味從齒唇流走才回答道：“上次你的客人，一個我不知道名字的墨者，他去府上見周公時我聽他說的，你會做靈食。”

“還有人知道么？”易巫云還是隨口問道。

秋闡繼續吃花菜，說道：“知道的只有靈人，靈食只對手頭有靈液的靈人有用，你知道的人比我多。”

易巫云想起一事，問道：“在樓梯口見到您時，您明明沒有開口，我卻聽到了蚊蟲似的微小聲音，那是怎么回事？”

“就是蚊蟲。”

秋闡吃完了一盤靈食，如油汁被食物吸附的靈液已完全被他吸收掉了，他抖了抖白衣道，“與我同府的墨者客卿給我的小玩意，有些話不好當面說，就用他畫出來的蚊子當作媒介傳話，說完后就消散了。”

“這么神奇！”易巫云贊嘆道。

“他是上四境的靈人，具體境界我是不知道，但比我高，那只蚊子可以跟我到整個崖城任何角落，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中。”秋闡沒有羨慕的神色，還是平淡如水道。

易巫云問道：“靈人很常見么？”

秋闡站起身說道：“我知道的，整個崖城里的靈人不超過二十位，武者的話就會多很多倍，誰都能是能打打拳腳的武夫，但不是誰都能成為靈人。”

這話里多多少少還是有瞧不起的感覺。

易巫云最后在秋闡臨走前，問了個最想問的問題：“您說，我是否可以成為靈人？”

秋闡還是平淡地，直率地回復了他：“有些有靈根的人，甚至先天已有氣府雛形的人，他們會主動去成為武者，但那不過是鳳毛中的麟角，大多沒有靈根的人，便只能去做武者，很抱歉，你就是其中之一。”

易巫云倒沒有如遭雷擊，心如死灰，他只是有點奇怪，自己這么神奇的穿越之旅，就應該有個超乎常人的金手指之類吧？結果只是個普通人，看來傳統修仙路是走不通了。

秋闡把剩下的三錢銀子給了他，易巫云感激地收下，徐徐道：“下次您再有靈液，依然可以來找我，價格一樣，但我希望您不要把我會做靈食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在這段時間。”

“好的。”

“多謝。”易巫云急功近利的想法很快煙消云散了，原主的菜譜無疑是良機，不過需要時間，他現在要做的是接受這個世界，學習新的事物和規律，不需要考慮太多。

秋闡要打道回府，吐納閉關消化掉靈液，易巫云送他到門口，看見大門外已經走來了不少來吃午飯的人，知道忙碌的一天終于要開始了。

白衣遠去了，掌柜的開始喊道：“先把你的破事放一邊，給我去做菜！”

他喊的時候竟然還帶著點微笑？

雖然是剛收了錢的緣故，最多持續兩天，又會是臭脾氣。

開始做飯，與往常一樣，蔡詠負責傳遞，伍南負責切菜，易巫云負責把生的食物做熟。

蔡詠說著崖城的姑娘們，從青樓乃至東城一座座府邸，他見多識廣，先品山巒再論顏色。易巫云聽得很帶勁，伍南不屑一顧，他滿臉對女人沒興趣的樣子，但聽到什么“青鴛仙子”，“紫珠仙女”的名號時，也遮掩不住心向往之。

誰家兒郎不愿披甲？

哪個少年不慕江湖？

所以下午一樓大堂的說書生意才那么好，易巫云閑時趴在樓道扶手上看得心癢癢，恨不得推開說書人自己上去講個蕭炎奮斗史，肯定能賺大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