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劍飛去
- 山海劍主
- 紅豆噠
- 2648字
- 2019-04-05 22:38:07
昨天下午,易巫云和明月樓共事五人開了個會,內容是今天他要出崖城下山,他的事情要給人暫時接手。散會后,蔡詠開始兼任賬房,伍南做主廚尉遲幽給他打個下手,而劉時乘作為主心骨,管大堂其次,監督他們最重要。
蔡詠還好,離家斷了聯系,他得多賺錢繼續自己大手大腳的生活。伍南,尉遲幽和柳吳是真是一個比一個難以管教,小南瓜沒事就愛到處跑,尉遲幽也常為練武丟了活,別提柳吳是了,自己一走,她大概再不會應烊。
但昨夜飯后回去時,星夜下,小姑娘卻說,要和他一起下山。
易巫云當她是玩鬧,但柳吳是卻認真地說,不是,上山下山要走大半天,山下環境復雜,他沒武功,需要有個人照應。
盡管那夜,葉逾風本命刀在柳吳是出現后碎了一柄,但他還是不認為小姑娘是高手。退一步講,就算是三境,四境甚至上四境的武者,那又如何?
她二八年紀,太容易被騙了,葉斐虛尚且被他瓷片兩下殺死,何況小姑娘。
不登止境,仍是凡俗。
換個角度說,即便登上仙四境,也不是高高俯瞰顛倒乾坤的事,靈人道路與世界天地是無法脫離的。
后世雜亂的神話體系中,天地養神人,神人造教主,教主再敕令羔羊,羔羊卻可分食天地,就是個奇妙的生態平衡鏈。
易巫云不想讓她跟著,但她在崖城許多年,坐井觀天不好,多看看也是好事,年輕掌柜沒有太多傳統觀念,比如月教集會時他這個月教徒就完全沒興趣,說不上離經叛道,只是很多事比跪拜魚神更有意思。
既然柳吳是并非獨守珠簾秋千的性情,就不必心疼這擔心那,所以易巫云答應了,當夜向她講了一些規定,第一點是不準到處亂跑闖禍,山下惹了事自己可不負責料理。
柳吳是對出城非常興奮,蹦蹦跳跳著回去,砰砰砰錘了半小時木樁才睡下。
易巫云取出暗格里的短刀,對著燈火看了很久,摩挲似熟又生的刀刃,最終把刀放進袖子,出門,確認四下無人,把刀丟到流水中。
短刀落入西城小湖里,漣漪泛開,唯余夜風吹拂楊柳,映于粼粼波光的影子,一切都靜悄悄,輕嘆聲像場告別儀式的終幕。
回到房中,鎖門,易巫云把暗格里的自撰靈食做法集放到方枕下,最后暗格里剩下那個鐵鎖似蟒纏的箱子。
他還是不知道箱子里面有什么,就不想了,打開油燈布蓋,掐滅了燈火。解衣躺在床上,易巫云閉眼凝神,嘗試催動那道劉時乘說的氣機,如何催動他不用去問,這具身體自己就擁有解答。
呼吸。
易巫云感受不到自己體內的氣府存在,因為壓根沒有,那道氣機沒有地方住,四散游走,需要把它們聚起來。
頭腦放空,黑色的視野中仿佛有一片朦朧的星空。
再呼吸。
眼前星辰大海變得近了點,一點點,微乎其微,但的確近了。
易巫云感受到吐納出的一股氣里有幾縷異常,像吃魚咀嚼魚肉里的小刺,他壓住這股氣,發現不上不下,停止的氣息里那幾縷還在竄動,不受操縱。
他再度提氣,把所有氣息都提到嗓子眼中,明確找到了這些異常的氣。
易巫云憋住氣,等待著它們合起來,然而過了兩三分鐘,他幾乎要憋不住了,那些游動的感覺都消失了。
順利吐氣,接著呼吸,再感受不到竄動,興許它們累了沉睡了,興許它們不覺得這具身體合適,離去了。
易巫云躺平入睡。
他做了個夢。
夢里有許多人伸出手掌,靈氣產生了異象,走獸蛟龍。
他們抬頭看向同一個方向。
易巫云也想看看,但什么都是模糊的,他看不清。
崖城遠處,蘇先生坐在灰暗月堂兩側的長椅上,手中握著幾顆算盤珠。
月魚神像靜而絕美,堂頂洞里照下月光,傾灑在神像上,也落了點蘇先生肩膀。
他起身走到月堂大門口,頭頂懸著巨大的石頭月徽,崖城中該熄燈的地方都熄了燈,該亮的地方也燈火通明。
青樓里充滿脂粉與酒水煙草混合的味道,對于大部分人,這味道讓人不舒服,但對于部分人,這讓他們興奮。
老鴇笑顏如花接著一位位客人,大堂里擺著架子,每張銅牌被翻轉時,就決定了名字的主人今夜歸宿,像是道山敕令。
在這里搖扇聊天,別無他長的姑娘活得最好,不是沒有尊嚴,而是不需要。反而,撫弦起舞的姑娘在笑,卻是活得最痛苦的,她們想擁有尊嚴,卻得不到。
老鴇不喜歡銀子少的客人,喜歡所有豪擲千金的客人,管他是寅吃卯糧還是可憎可恨。大堂兩個客人在同一張銅牌前大打出手,一人拔刀砍傷另一人的胳膊,迎來滿堂喝彩。
“喲,趙校尉,稀客啊!”
老鴇這邊一開口,那邊幾小廝快步過去驅散圍觀者,把械斗血跡清理干凈。
老鴇扭動豐滿腰肢:“趙校尉今兒個,點哪位幸運姑娘呢?”
姓趙的紅翎校尉在崖城里算號人物,管巡捕比捕頭地位要高,職能差不多,區別在于捕為民,尉是官。
他臉上油光綻放,肚子要把衣服撐破了,向老鴇笑道:“還是徐姑娘。”
“這個……趙校尉,您上次走后,徐姑娘好久都跳不了舞了。”老鴇面上略微猶豫。
但她看到明晃晃的青紋官銀后,猶豫褪去,點頭道:“嘿,我隨口一說嘛,您別見怪啊,馬上,馬上讓徐姑娘來。”
趙校尉笑容里藏著一頭野獸:“記得給她多點金瘡藥。”
縱然是老鴇也不由生出一陣惡寒,她趕緊轉頭去找腿還有點瘸的姑娘,坐到這張椅子前,她也是窯女出身。
趙校尉上樓,在紅紗紅木的房里坐下,敲了兩顆堅果吃。
片刻,姓徐的跳舞女子面色蒼白,顫顫巍巍道:“你……要看哪支舞?”
“不必了。”
趙校尉摸出一根繩子,“我呢,最近討教了些花樣,需要找個試人,那些大家小姐,我高攀不上,而你,清淡不艷抹,對我來說,就像那些大家小姐一樣。”
他拿著繩子走近。
徐姑娘突然跪了下去,哭著嘶啞道:“我求求你,求求您,我只是賣藝,我……上次我已經快要死了,我還不想……不想死。”
“我花夠了錢,你不夠這筆錢的價值,真可惜。”
趙校尉還是笑著,越來越近,“聽著,你要反抗,明白么?如果不反抗,你不會死,但你會不想活——”
聲音曳然而止。
紅紗搖曳,如看不見的女人在跳水袖舞。
“你……”
他的聲音突然恐懼起來,“你是誰?!”
姓徐的女子哭著哭著,卻聽不到動靜,輕微抬眼,也愣住了,都忘了再哭。
趙校尉背后站著個人,踩著一雙布靴子,灰藍色氅衣披在底衣外。
沒人知道他是怎么進來的,門還關著,窗戶也沒有被打開過,封閉的房間如同一個密室。
來者手里捏一柄短刀,刀刃已經在趙校尉肥胖的脖子上割出血來。
閻羅屹立身后,趙校尉看不到他,但明白那是什么,死亡二字如毒蛇撬開他嘴巴,鉆入身體,利牙咬住心頭。
自詡天不怕地不怕的趙校尉頃刻汗如雨下,真正了解到刻骨殺機是什么體驗的人,如果不怕,那就是死人了。
他腦子疾速轉動,想著這位最可怕的刺客需要什么,害怕什么,他想不明白,還是得開口說話。
“谷——”
這是紅翎校尉生命中最后一個字。
血從脖子缺口里噴涌出來,灑到還是跪姿徐姑娘臉上,斑斑點點,她都沒有看到來者是如何又不見蹤影了。
眼前身體軟綿綿倒下,脖頸撕裂處多了兩條血痕,乂。
像是殺字寫完了最后一撇一捺。
幾秒后,房間中發出凄厲的,傳到了大堂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