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天城北遷。

雖說司命讓常笑放心，但他實在放心不下來——北遷，遷多遠，沿途情況怎樣，會不會缺乏糧食凈水儲備，魘鬼會不會尾隨遷徙隊伍偷襲……

他這些擔憂都被司命聽了去，但司命沒有回復，只是讓常笑回去看看便知。

不多久，常笑被一個光圈“吐”出來。

這里是問天城正中的廣場，此時此刻放眼望出去，荒無人煙。

他猶豫了片刻，決定回三香閣看一眼，心想淑秋先生是個心細的人，可能給他留了信箋。

至于其他人——云夕、墨雨、花曉月、北長嘯、染孤芳，他們比常笑出來得早，想匯聚一起怕是很困難。

一路上，常笑看見許多商鋪大門敞開，物件都整齊擺放——連值錢的東西都帶不走，可想而知這次遷徙該有多緊迫。

不多時，他回到了三香閣。

一切如故，但空無一人。

他進到淑秋先生的木山居，果不其然，在桌案上看到了兩封信箋，一封是淑秋先生的留言，另一份卻是云夕的。

淑秋先生在留言中大致講述鸞琊發生的驚變后，她率領學生護送平民北遷，除了學生家屬以外，小山村也納入了護送范疇。

她在信中還詳細標注了此次北遷的具體路線，讓常笑看到信箋后視情況跟上來。

云夕在留言中則講述自己的去向，還附錄了一份魘鬼的資料，她已經和魘鬼打過交道，據她所說，魘鬼武力一般，但難纏就難纏在神出鬼沒上。

魘鬼可以隨時隨地隱身消失，要通過聲音來辨別它們的方位。

常笑把兩封信收進懷中，出門，遙望了一眼劍山。

在淑秋先生的信中，災厄最早是從劍山外發生的，發生后過去不到三個時辰天地發生劇變，一位仙人從迷霧中鉆出來，把天補上了，天補好以后，不到半個時辰北遷就開始了。

常笑眼尖，視線穿過劍山能隱約看見一道道流動的縫隙，縫隙源源不斷往外滲透一些灰色的事物，想必那不是什么好事。除此以外他還看到一些在空中巡邏的怪獸，人形，頭生獨角，背生黑翼，手拿長槍，應當就是魘鬼了。

考慮到魘鬼擅長隱身，此時天上巡邏的這些怕是刻意被安排的靶子。

真正能帶來致命威脅的怪物應當潛伏在途中。

“我這樣大搖大擺，它們也許已經盯上我了?！?

心這樣想，他沉下心來，運起耳力，把周圍的風吹草動都囊括進來。

隱隱約約中，他好似聽到了兵刃碰撞的聲音。

這聲音很微弱。

城里還有人？

這個念頭剛一滋生出來，就迅速左右了常笑的行動。

他運起腳力朝聲音傳來的方向飛奔過去，身法輕盈。

不多時，他已經來到音源所在地方，一個身材嬌小、著夜行衣的少女正和三只魘鬼對峙著。

常笑只覺得那少女眼熟極了，那不正是擂試里和他作對了三場的危樓刺客么，名字叫什么來著？

常笑的劍比他的想法還更快，已經從天而降，圈住了正中間的魘鬼，有心算無心，兩下就把它刺死。

少女也趁此機會發難，長短匕首轉瞬收割了其中一只魘鬼的性命。

見勢不好，最后那只魘鬼剛隱身想逃，少女的飛刀已經穩穩當當扎進了它心胸。

“得救了！”

少女輕吐一口氣。

她這時才看清仗義相助的人面貌，眉毛倒豎——呔，原來是你這廝！

常笑看她一臉憤懣的模樣頓時也反應過來，滿臉訕笑問道：“你還好嗎？”

少女翻了個白眼，說道：“跟我來。”

常笑跟在她背后，這時也打聽到了少女的姓名：

段忻。

自古以來，危樓做殺人的勾當。

隨著鸞琊建國，血腥的事少了，危樓的主營業務慢慢轉型，轉做情報。

無論如何，既然做的蠅營狗茍的勾當，危樓少不了兔狡三窯。

問天城里頭，危樓有不少隱蔽的據點，往常這些據點是無論如何不對外開放的。

如今世道變了，帶外人進來也不算什么，畢竟這座城市已經荒蕪了。

“如今天底下最值錢的情報，就是關于那些人形妖孽的情報，所以我留在了問天城。北遷來得倉促，這座空城多的是物資，倒也不怕斷糧斷水。你呢，這時候還在問天城，想必是從仙境出來的，果位成功了？”

“僥幸成功了。”

“給我講講仙試的事唄?！?

常笑用手指往空中指了指說道：“和仙試有關的事情，仙人都不允許泄露。”

“那就挑一些能說的講一講?！?

段忻帶著常笑，敲門走進了一間民屋，鉆進了地窖、順著一條地道七拐八拐，沒過多久回到地面一條暗巷……繞了可能有一炷香時間，她終于站到一處隱蔽的死胡同，把墻角一掰，露出一座門。

敲了敲門，一雙眼從門內往出來，先是在段忻身上徘徊了一下，然后盯住常笑。

常笑被這雙眼睛盯得心里發慌，好像被毒蛇相中了。

“進來吧?！?

里邊人把門一帶，露出一條縫隙。

常笑藝高人膽大，毫不猶豫跟著段忻走進去，才發現內有乾坤。

這是建在地底下的“樓”，順著樓梯往下，第一層是大量不具名的暗器，第二層才是人住的地方。

占地有差不多半畝見方，挺寬敞。

除了引路人以外，里邊錯落分布著四個人，她們目光只在常笑身上轉了一圈，又恢復呆滯的模樣，顯然是在休息、恢復體能。

“妃姐，他是常笑，剛救了我一命?！?

段忻向引路人說道。

被稱作妃姐的人輕聲應了一句，算是知道了，指了指旁邊的房間道：“談話去里面?！?

然后就離開了。

段忻帶著常笑走進房間，解釋道：“妃姐其實是個好說話的人，最近一段時間大家太疲憊了。根據我們調查，問天城在附近最安全，極少有人形妖孽徘徊，畢竟它們只對活物感興趣。出了城，無論往哪個方向都能遇見它們，成群結隊。我們雖說是留在城里打探情報，實際上也被困在這里出不去。

“你好歹也是仙人，仙試的情報你透露不了，但這些人形妖孽的事情你多多少少能講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