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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響晴的一個大晴天,白日高懸,放出萬道光芒,可是我卻覺得身上好冷。所以我一邊沿著河邊走,一邊把自己身上穿的棉襖裹得緊了一些。

我好像已經好多年沒有穿過這種手工做成的棉襖了,棉布是手織的粗布,里面塞的棉花東一塊、西一塊的很不均勻,幾乎擋不住寒風的吹拂,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一定要向前快步跑,似乎前面有什么事在,像磁石一樣吸引著我。

跑了一陣,看到前面簇擁著黑壓壓的一群人,向著中心擠著。他們有男有女,但一個個穿著很老很土,像是我父親年輕時候才會穿的衣服,有一些老人還在頭上包著黃色的毛巾。

我擠進了人群里,用家鄉土話小聲問一個看起來有一點面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名字的人:“你們這是在干嘛?”

這人瞪著無神的眼睛奇怪地看了我幾眼,才回答說:“摸彩。”

我還記得這個詞,是我們老家流傳的一種神秘儀式,但是每當我問長輩到底什么叫“摸彩”的時候,他們總是會轉移話題不告訴我。現在不知為什么,我突然來到了摸彩的現場,可以現場觀察一下,到底什么叫摸彩。

人群的中間,站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手里捧著一個古舊斑駁的敞口木匣,任由每湊到跟前的人,從木匣里摸出一個紙球。

我一眼就認出來,這人就是我小時候見過幾次的老村長,比我父親還要大兩輩,我該管他叫曾爺爺。只是我上初中的時候,就聽說他煤氣中毒死掉了,不知道為什么現在又出現了,而且看起來比我小時候還要年輕。

擁擠在一起的人群沒有任何秩序,也沒有人排隊,似乎也沒有任何人覺得不妥。甚至看起來也沒人想要從老村長的木匣里面摸彩,但是每一個被擠到了木匣前面的人都非摸出一個紙球不可。摸到紙球的人退到人群外面,大多都會打開來看,有的看完就呲牙咧嘴地笑,笑得像一匹惡犬;也有的看完之后頓足捶胸,呲牙咧嘴地哭。我不知道到底是誰摸到了傳說中的“彩”,更不知道這份彩頭又到底是什么。

正在莫名其妙的時候,我眼前的畫面像是流沙一樣一粒粒湮滅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幅畫面。我回到了自己五歲之前住的老房子里,只是墻面和地面還不像我記憶中那么破舊。我聽見一個中年女人正在捂著嘴“嗚嗚嗚”地哭,但這個女人的臉背對著我所以看不見長什么樣子,只能看清她穿著黃色的針織毛衣。

一個中年男人緊緊抱著她,一邊用手絹給她擦拭著眼淚,一邊喃喃說著“我替你去死”之類的話。這男人看面相和我爺爺有九成相似,只是比我記憶中要足足年輕二十歲。中年女人哭了好久之后,最后還是從那個像我爺爺的中年男人懷里掙出來,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為了孩子,好好活下去!”便決絕地一把推開了男人,向門外走去。

我在她踏出門檻忍不住回頭看的一剎那,看清楚了她的臉,那是我只在父親珍藏的一張全家福相冊中見到過的奶奶。我忍不住大聲叫喊“奶奶,你別走啊!”可是嗓子像是被塞住了,怎么都喊不出來。

我又氣又急,眼看著奶奶越走越遠,終于鼓足了力氣,沖破了那層束縛喊出了聲音:“奶奶!”,兩個字出口的瞬間,眼前的一切像是水中的月亮影子一樣破碎了,我睜開眼睛看見了上鋪一條條的木頭床板,這才意識到自己自己剛剛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我以前做的夢都會在醒來之后的一兩分鐘內淡出記憶,快速消散掉,但這次的夢就像是被焊在了大腦里一樣,不但沒有消散,反而每一個細節都更加清晰。只要我一想,我奶奶臨走出家門時候,那張帶著痛苦、惶恐、絕望、不安以及留戀的臉,就會清晰地呈現在我的眼前,一絲一毫都不會衰減。

看了一眼窗外黑黢黢的天色,似乎距離天亮還有很長時間,但是我卻再也睡不著了。滿眼都是一群穿著土氣舊衣服摸彩的人,以及我奶奶臨出門時候那張讓人難忘的臉。突然,我像是把握到了什么東西,覺得像一塊冰悄悄爬到了后脊梁上,冷得我渾身哆嗦。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在我的頭頂響起一個十分響亮的喊叫聲:“黃天”。那自然來自于開始讀那本太平經的張曼成。我也在這一瞬間想起來那本太平經里面寫的殺戮故事,就像是一桶涼水澆在頭頂,我突然變得十分清醒,頓時明白到底什么叫摸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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