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無雙罵陣
- 大宋有匪
- 帶刀暖男
- 3071字
- 2019-04-19 15:25:00
李寶家距離王慶府上不遠(yuǎn),因頭領(lǐng)建筑停工,只用木籬笆簡單圍了個院子,磚瓦房蓋好了兩間,大門口堆放著些青磚、沙子、石料,顯得十分雜亂。
王慶剛要敲門,院子里忽然傳出一陣吵嚷聲。
那都不能算是在吵了,簡直就像是一百只母雞的脖子同時讓豬給踩了。
王慶手在空中停了一停,見大門半掩著,便輕輕的推開了。觸目所及,只見四個女人圍著李寶,如走馬燈一般轉(zhuǎn)圈,一邊走圈,一邊指著李寶大罵。
李寶顯然已經(jīng)懵了,茫然無措的立在中央,左邊看看,右邊看看,眼角還夾著幾朵淚花。
王慶最頭疼的就是潑婦罵街,一個就夠受的,現(xiàn)在有四個,這地方是萬萬不能待了。他腳步一撤,就要溜之大吉。
四女中穿著青色棉襖的立住了腳,大喝一聲:“站住!”
這一聲喊,恍若天雷炸世,震得王慶耳朵嗡嗡作響。心里想著快跑快跑,腳下卻不由自主的停下了。
“你是何人?與李寶這廝有甚干系?”
王慶轉(zhuǎn)過身來,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在下過路之人,完全不認(rèn)得李寶那廝。不耽誤你們罵人,小可這便告辭了?!?
他剛要撤,李寶猛然回了魂,扯著嗓子叫道:“慶哥兒,你不能撒下兄弟一走了之啊,救命啊哥哥!”
王慶見那四個女子面色不善,心知不妙,拔腿就走。
不料其中穿杏花襖的少女躥前一步,空中翻了個跟頭,截在了他前面,嬌聲嗔道:“你便是梁山寨主王慶?家父盛意拳拳前來拜訪,你這廝為何指使麾下鷹犬痛下毒手?吾父半邊臉都腫了起來,至今昏迷不醒,這便是你梁山的待客之道嗎?”
王慶剛要回話,那四個女子一發(fā)上,將他圍在了中間,一個個摩拳擦掌,蠢蠢欲動。
“諸位且聽王某一言……”
四女哪肯聽她廢話,走馬燈般轉(zhuǎn)了起來,一根根蔥嫩玉指虛影幻沒,指尖始終不離雙睛和鼻孔。一頓沒頭沒腦的叱罵,直接把王慶給罵昏了頭。他有心把禍水東引到李寶身上,只是這些女子越轉(zhuǎn)越快,起初還能分辨誰是誰,到得后來,眼前只見一道道身影飛馳電掣、光影流轉(zhuǎn),根本看不清容顏相貌。
千萬句責(zé)罵,便如無窮蒼蠅同時涌入耳膜,嗡嗡嗡,嗡嗡嗡……時而炸響,恍惚九天劫雷轟四海;時而碎裂,恰如共工怒撞不周山。
王慶只覺得頭暈?zāi)垦Hf念俱灰,心中獨剩一個念頭:不料吾今日死于此地!
正想狂吐一口鮮血死了算完,里屋的門打開了,披頭散發(fā)的劉益腆胸迭肚,昂首走出,模樣像極了山林里覓食的大猩猩。
“爾等怎敢無禮,還不退下?”
那四個囂張不可一世的惡女,見了劉益猶如老鼠見了貓,溫馴的退到一旁,低眉順眼,一言不吭。
耳邊終于清靜了,王慶乍一輕松,只覺兩腿一軟,險些跌倒。
李寶飛步上前,一把將他攙住,舔著張笑臉問道:“哥哥,沒事吧?”
王慶怒瞪了他一眼:“你別叫我哥哥,我沒你這樣的哥哥,滾一邊去?!?
李寶悻悻的退到了一旁,嘴里兀自在嘀咕著什么。
王慶回身就是一腳,李寶閃身躲個過,慘叫一聲,飛奔出家門,瞬間便無影無蹤了。
“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劉益笑道:“小兒無禮,冒犯尊駕,寨主念其年幼,休要和她們一般見識?!?
王慶沒好氣的說:“令愛如此刁蠻,將來想找個如意郎君怕是不易?!?
四女鳳眉一挑,重新把他圍了起來,走馬燈般轉(zhuǎn)了起來。
王慶被駭了個半死,忙道:“所謂虎父無犬女,劉兄大才,生出的女兒也貌美如花冰雪聰明,誰能娶到令愛,那是祖宗八代積下的福分,祖墳上都要冒青煙了。”
劉益樂不可支,笑道:“不過是蒲柳之姿,中人之智,怎當(dāng)?shù)谜魇①潯!?
王慶心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能教出一窩潑婦女兒來,劉益這廝估計也不是什么好鳥。但劉益畢竟是當(dāng)世頂尖的數(shù)學(xué)家,為了把這尊大神留下來,他只得忍了氣,連聲附和。
說了幾句囫圇話,兩人進(jìn)到客廳里,分賓主坐定,四女也不知哪里耍去了,沒一個過來端茶倒水的。
聊了幾句李寶的壞話,王慶便問劉益來意如何。
劉益嘆口氣,道:“當(dāng)初童娘子給了我那冊初級算學(xué),通讀一遍,也不覺如何。忽一夜輾轉(zhuǎn)難眠,心潮澎湃,便批衣起身,燈下夜讀,消磨時光。再讀此書,那一串串?dāng)?shù)字猶如被線連起來的珍珠,在我心中活了過來。在下自幼喜好算學(xué),卻從不曾有過這等感覺,仿佛進(jìn)入了一個完全由數(shù)字組成的仙境一般。我在那里可以飛,可以游,可以走,遍觀無窮奇景,倏然醒來,卻是南柯一夢。你猜怎地?我多年苦求而不可得的文魂凝形,就在夢醒后輕而易舉的達(dá)成了!”
王慶沉吟了片刻,道:“恕在下直言,那冊初級算學(xué)是我撰寫出來,用以給初學(xué)者打基礎(chǔ)。以先生之才學(xué)見識,當(dāng)視其為微末小技?;蛴旭砸?,也只勝在方便而已?!?
說到算學(xué)正事,劉益胡子拉碴的臉便嚴(yán)肅起來:“方便二字,名副其實。無論橫版書寫,還是阿拉伯?dāng)?shù)字,還有設(shè)未知數(shù)等,確實讓書寫和計算更為方便。我起初也以為是這個原因,后來演算多時,才知不是?!?
王慶用手指敲打著桌面,陷入深思。劉益一根一根揪他茂盛的胡須,每揪下一根都疼得他一哆嗦,可疼完之后,他還是忍不住再去拔下一根。
沉默良久,王慶忽然問道:“你說在夢中,數(shù)字串珠成線?”
劉益連連點頭:“不錯,正是你在書中引入的阿拉伯?dāng)?shù)字。它們旋轉(zhuǎn)著、跳動著、翻騰著,我甚至能聽到它們的哭泣、歡笑、吵嚷和溫情,真真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王慶面露微笑,緩緩說道:“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劉益大喜:“懇請賜教。”
王慶站起身來,松動了一下筋骨,沉聲道:“我這本書與九章算術(shù)之類的區(qū)別,在于總結(jié)性的東西比較多。比如質(zhì)數(shù)、素數(shù)、自然數(shù)的定義,又如一些公式和定理。劉兄本就有厚重的積累,只是失于瑣碎。我個人猜想哈,你可能在一瞬間看到了宏觀的算學(xué),即抽象化、邏輯化、定理化的算學(xué)?!?
劉益聽得有些茫然,畢竟王慶話里有幾個超出時代的辭藻,乍一聽難以理解其含義。
“像同角或等角的補角相等,又像直角三角形的兩個銳角互余,所謂定理,即經(jīng)過受邏輯限制的證明為真的陳述?!?
劉益拔了根胡子,問道:“你一再說邏輯,究竟何為邏輯?這個詞我端的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這句算是問倒了王慶,以前開口閉口的邏輯思維,可讓他對一個毫無概念的人解釋邏輯,他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支吾了一會,他敲了敲桌子,道:“這樣吧,我回頭有空的時候,寫篇文章給你。你看了就知道何為邏輯了?!?
“別啊,現(xiàn)在講講唄?!眲⒁娲盗丝跉?,胡子亂舞:“我還有許多算學(xué)問題要和你探討,哪有時間等這個邏輯?”
王慶笑道:“老日方長,劉兄不是突破了文魂凝形了?咱們有的時間探討。”
劉益雙手一攤:“關(guān)鍵我不能在這里長留啊?!?
王慶啪的一拍桌子:“咋的,你還想走?”
劉益一愣:“咋的,我不能走?”
王慶忙扯出算學(xué)的旗幟當(dāng)幌子,勸道:“聽說劉兄你辭了官,居無定所,何不就在山寨住下來。你我閑時聊聊算學(xué),互相切磋,共同進(jìn)步,有何不美?”
劉益搖搖頭,道:“那可不成,我留這里豈不是落草了么?!?
王慶苦口婆心的勸道:“李誡堂堂一個將作監(jiān),還當(dāng)過知府,他都能放下身段落草。你一個秀才,難道比人家李誡還金貴?”
劉益冷笑了一聲,道:“李誡把蔡攸老丈人的墓給掘了,他不落草等死么。我又不曾犯過罪,沒得點污了爹娘給的清白之軀?!?
王慶悠悠長嘆一聲,道:“那沒辦法了。你要走也行,單挑林沖、魯智深,打贏了讓你走,不然就老老實實在山寨留著?!?
劉益大怒:“豈有此理,你膽敢軟禁于我?”
“李誡掘了蔡攸老丈人的墓,我都敢留他在山上。高衙內(nèi)厲害吧,我弄死的。你說有什么事我不敢做的?”
劉益臉色一變:“高衙內(nèi)那件事是你做的?”
王慶把頭一昂,道:“沒錯,那廝一直糾纏林家嫂嫂,我看不過眼,就帶人把他宰了?!?
話音未絕,就聽噗通一聲,一個女子從門外一頭拱了進(jìn)來,直挺挺的趴在了地上。另一個女子站立不穩(wěn),慘叫著摔在了她身上,嘴里兀自說了句‘不疼’。后面兩個倒是避開了,毀了一出精彩的人肉疊羅漢。
劉益見狀大怒,厲聲喝道:“你們好沒規(guī)矩,聽墻角也推推搡搡的,就不知分散開來么。”
王慶心想就這爹,三生三世也休想教出個大家閨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