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陳景尋往位于山坡上的圣火教堂去，他倒不是什么信徒，只是想和火修女說說話，陶冶一下自己的情操。

大承自立國以來，對外來的事物和文化持包容的態度，一向是兼收并蓄。

圣火教原先是西洋的圣主教，傳至大承時，逐漸與當地的文化融合，尤其受火銃的影響頗深，才改主為火，此火即指代火器。

圣火教堂內的最宏偉的雕像往往是一尊右肩扛著一把三眼火銃，左手朝前比出一個大拇指，面帶笑意的圣主像，祂的兩只手掌都有被穿透的孔洞。而祂旁邊的帶血十字架前跪伏著一個祭司貴族。

說實話，陳景尋第一眼看到雕像時，腦海里蹦出的感想是：還是火銃好使。

這種感想特別是聽了坐在港口茶館閑聊的老頭講野史以后，變得更甚。

野史真不真，他不知道，但野肯定是野的。

那個老人眼神一路跟著穿行港口的火修女，直到消失在人群中，然后開口道。

“火教的由來，還得從武帝鐘景珝愛上一個修女講起……”

年富力強的武帝在一次凱旋回朝途中，遇到一名正在救濟窮人的修女，其貌娉婷，膚色雪白，帶著一些西洋人的特征，雖穿著黑色的修女服，但遮蓋不住她的青春活力。縱使武帝閱歷無數，在第一眼便有了愛意。

武帝天縱神武，氣宇軒昂，外貌也是一等一的英俊，幾次接觸后，兩人都萌生了情感，但她已經誓發終身愿了，將自己獻給了祂。

“可武帝他是什么人吶——”老頭說到激動處，啪地一下站了起來，眾人的情緒立馬被調動了起來。

出于尊重修女的信仰，武帝帶著一行人沖到修女發愿的教堂，想與神父講道理。

“不可啊，不可啊。”神父面帶慈祥地搖頭說。

“什么狗屁椰子酥，敢和朕搶女人。”武帝才不吃這一套，他隨身的轉輪火銃頻頻碰到大腿，發出金屬響聲，暗示神父他可是帶著火的。

神父依然面帶笑意，似乎不懼那一把火銃，他早已做好了殉教的準備。

武帝沒有遲疑，吹了聲口哨，門外的士兵把火炮推了進來，炮口對著圣像。

啪嗒一下，武帝把隨身攜帶的火銃抽出，對著神父腦袋。

“這個加那個，行不行？朕可是一向很好說話，很友善的，從來不會逼迫對方的，你知道為什么嗎？”

神父一愣，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一時說不出話來。即使推進來的火炮沒有帶炮彈，可他面對的這把火銃可是上了彈丸的。

主啊……我該怎么做啊……

武帝冷笑一聲，把銃口朝向被釘在十字架的圣像，砰——砰——

兩發彈丸打掉了雕像的鏈條，失去了束縛的祂，俄而倒向地面，摔了個七零八落，較為完好的上半身像是跪伏在武帝的腳邊。

“你的主還得感謝朕給予的自由。”

神父松了口氣，看來主是不會顯靈了，他瞬間就想明白了，大承有句古話：識時務者為俊杰。啪得很快，他就跪伏了。

“陛下英明啊——”

往后一段日子，圣主教對火器愈發虔誠起來，教義里寫進了不少火器的知識，信仰便從主轉向拿著火銃的主，神父和修女不再像舊教那樣有諸多束縛，更趨近職業，受玩銃的風氣，他們也人手一把，玩火銃的修女被人稱為火修女。

……

陳景尋聽完武帝的野史之后，特意打聽了一下，武帝還真有一脈子嗣是和修女所生的，他被震撼到了。

總之，陳景尋日益嚴重的火修女情節，便是從武帝野史開始的。

上坡的路上，他能看到不少修女。

她們的服飾整體是黑色色調，領口袖口是白色的，還有蕾絲點綴，如今受旗袍的影響，有些年輕的火修女會露出一部分的吊帶襪更是吸足了路人的目光。

陳景尋對圣火教沒有什么感覺，可火修女太來電了，從小就追著她們玩耍。

有個大他三歲的火修女，與他十分要好，經常拿些大人話挑逗他，知道他喜歡火銃，以后想從戎，更是放言要是他通過鄉試獲得入火銃學府的資格，會獎勵他。至于獎勵他什么，要他自行領悟。

每次他猴急地發問，總是會得到這樣一句答復：“你呀，就像還沒上烤架的鴨子，等上架了再來找我要獎勵吧。”

圣火教堂前院擺了不少火器的石像，甚至還有拿著火銃的佛像、道士像，整個氛圍趨近大雜燴。

陳景尋沒打算進去，他停在道上，等一個人。

“喲吼吼，尋老弟。”陳景尋突然眼前一黑，后背傳來柔軟的觸感。

“李安娜，別鬧，我可是馬上要參加鄉試的人了，你不想想怎么獎勵我嗎？”陳景尋把她的手抓住不放，轉身把她的兩只手握在手心。

“你可真不滿足啊，參加不代表你就能通過了好嗎？”她俏皮地吐了吐舌頭，藍色眼眸如同寶石般醉人心魂，一頭金色長發在腦后盤成了幾股麻繩辮，陳景尋能聞到她身上的淡淡花香味。

“我有一定把握啊，快說，你想獎勵我什么。”

“你啊，那么喜歡火銃，為什么不加入圣火教呢？”她使出一招轉移話題。

“如果是火修女教，教主你來當，我就必然入教。”

“笨蛋，要不要跟我進去禱告？”

“還是算了吧，我只是想來見見你，順帶來問一下獎勵的事情。”陳景尋撓了撓頭，低下頭有點不好意思看安娜。

安娜在他愣神的一瞬間，墊腳靠近他的額頭，輕吻了一下。

“你總是那么著急，還沒我高的時候就天天追著我，現在比我個子高了還這樣，古德拜了，我可是有正事喔，除非你想跟我一起進去。”

“啊……我我我還得準備鄉試呢……”

“哼，走啦。”

陳景尋望著她一路蹦蹦跳跳，像只小鹿一樣，他的心仿佛也跟著她一同跳入圣火教。

“質疑，理解，成為。武帝，你永遠是我的榜樣。”他感嘆道。

“好，接下來就是體能訓練了。”

鄉試只有在院試里取得一等、二等的學生才有資格參加，一般由各個學院的老師推選。在鄉試里取得好的名次，意味著京直隸的幾所火銃學府的資格，所以有各種明爭暗斗，連自家學院的同學都得提防，萬一給你下點什么料，影響了狀態，錯過了機會就很難補上了。

陳景尋一路小跑，來到今天休學的學院，一推開門，依然有十多個學生在場，往校場看去，五六個有鄉試資格的人已經在打銃了。

“一點不能松懈啊。”他握緊拳頭往校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