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火力少年王
- 異界槍火錄
- 張惴惴
- 3275字
- 2020-05-25 23:37:19
自太祖開國以來,大改前朝閉塞海路的政策,對海上貿易加以鼓勵與扶持,來自各地的商人只要在市舶司登記后錄入名錄就能受其官府的保護,因有市場的監督和管理,東南沿海的港口貿易愈發壯大,遂出現一批以貿易為生的港口城市,經濟的繁華也帶動著人文的發展,沿海的幾個都市儼然成了南方的經濟和文化的中心。
而因為海外貿易帶來的繁榮難免會有窺伺之徒,人民與海盜以及倭寇的長年沖突促成了沿海一帶對火器的推崇,一代代人耳濡目染,皆以火器隨身,甚至以儒雅著稱的儒士都配著小巧的火銃在腰間。
一般能在市面流通的火器雖說不上落后,但對于愛火器如命的人來說,簡直是上個世紀的產物,而要接觸到核心的火器唯有三條路子,一是通過科舉入學府,二是加入火器世家,三則是應征入伍。
大承王朝的東南沿海有一大港名為州泉,素有茶港和絲港之美名。巨大的貿易量需要的是大量的安全保證,所以州泉幾乎是全民皆兵,無論男女都善射。
對于陳景尋來說,他現在的夢想就是進入一所火銃學府。
雖然他才十五歲,但是在他尚未建立完全的價值觀里,玩火就是男人的浪漫。他小時候常常跟隨爸爸去銘德堂送貨,看著陳列在大廳的形形色色的火銃泛著金屬光澤,有時候他都搞不懂到底是自己眼珠子在發光還是火銃了。
打出一套強身健體的拳法,陳景尋就要去父親的鐵匠鋪幫忙了。
陳宗正是州泉赫赫有名的鐵匠之一,即使是四大火銃世家都對他十分推崇,倒是作為他的兒子陳景尋,看著老爹有‘恨鐵不成鋼’的異樣感。
剛踏進鐵匠鋪子,風箱帶來的熱風讓他感覺一下子來到盛夏,不待多言,他立馬就把上衣脫了,拿起門口的一把鐵錘走到自己的位置開始捶打金屬。
一身的肌肉雖不算壯實,但絕對是貨真價實,從小經過軍民同練以及在鐵匠鋪學習鍛造,他的力量是協調的,不會只注重力量的堆積。
“尋老弟,上周的射靶成績多少?”他老爹在等待爐子的溫度的升高的空閑開始了他對兒子的‘教育’。
“只有八分,手生得狠。一里的距離和半里的距離,對射擊的精度要求不一樣,有點難受。“陳景尋回想自己在靶場上的表現,靶子的遠近對現在的他來說,手感沒那么容易輕易轉換。
“害,你這下是不是該信服你老爹的理念了?與其花時間去練習射擊的精度,不如跟你老爹學如何把火藥的效力提升,被一銃打死和被炸死不都是死?“
“火銃和火炮這不一樣啊。“陳景尋頓感頭疼,他老爹老想著把火銃改造成大火力的小型火炮,還十分喜歡把所有火銃打造的又大又沉,外表看起來十分炫酷,可問題是誰有那么大力氣帶著這個去打架,走沒幾步路不得累趴下。更可怕的是,假如你好不容易扛著這把火銃去打架,如果近距離你開銃了,那真是同歸于盡,猛烈的火藥威力瞬間將你變成烤肉。
即使是用于防守,那為什么不用火炮?兩者的作用是一樣的,更何況現在的火炮經過一代又一代的改進,射速和射程已經達到十分恐怖的程度,他老爹的想法根本就沒啥實際意義。
總之一句話,他老爹的思想出現了問題。以前是各大火銃世家爭搶的人才,有著大好前途,硬生生把自己玩沒了。不過他還是非常尊敬自己的老爹的,至少在堅持自己的信念上,他做到了。
“來,你看看這把通體精鋼鍛造,配上你爹先進的理念,實在是戰場上的利器,作為我的兒子,我勉強同意你玩一下。”話音剛落,巨大管狀的不明火器就出現在他眼前,看了看裝進去的炮彈,怕是這一發下去,全家得抓去官府斬立決。民間對于火器的管理是十分嚴格的,細致到街上會混雜著便衣官吏,稍有出格的舉動,那便是一銃上天。
“別,別,別。”他剛進鋪里還覺得奇怪怎么其他人沒來打鐵,現在一下子悟了。其實老爹如果選擇研究陣地型火器絕對是搶手貨,奈何自己把自己路走窄了。
例行公事地捶打了幾塊鐵礦石,他立馬逃之夭夭了。
在州泉港這一帶,陳景尋的玩火的名氣可是傳遍全城的,人送外號火力少年王。
名氣這種東西幾乎是越傳越怪,他倒是知道自己不過是早幾年接觸了火器,加上勤加練習,才能橫掃州泉的同齡人,唯手熟爾。
最早的火銃受限于工藝以及不成熟的技術,只能一銃一銃地裝彈丸,而且運氣差的人開一銃是要自己命的——炸鏜。隨著工匠的不斷開發以及東洋商人的技術沖擊,火器的質量以及威力今非昔比,甚至可以裝填多枚彈丸保持火力壓制。
陳景尋最喜歡的火銃是鷹型火銃,犧牲連發換取極致的高射程聞名,大小也決定的它更適合陣地戰。不過現在的他還碰不到這種高級貨,只能玩玩輕量級的火銃,不過他把玩的這種火銃結合了西洋人轉到東洋的輪轉火力技術,雖然他也不知道明明用左右手都可以用,但是大家都叫它左輪銃(轉輪手槍,與左右無關)。
學堂旁便是一大校場,常聚集一大批少年練習火銃技術,陳景尋思來想去也沒好地方好去,一轉悠就到了,射擊的彈丸通常是不內置火藥的啞彈,不然憑一些人的夕陽紅射擊技術,靶在人亡。
砰砰砰……此起彼伏的射擊聲,彌漫的煙霧,略微刺鼻的硫磺味,這種種因素構成了一個很好的鍛煉場地,練習專注。
雖然不曾系統地學習火銃射擊的理論知識,但是他對于每次射擊的細節都很注意。
離目標越遠越需要考慮一個預備量,彈丸出膛后隨著時間是往下墜的。
這是很容易發現的一個鐵律,問題就是這個預備量得多大,才是衡量一個火銃手的手藝標準。
轉輪啪嗒一下裝上了六枚彈丸,陳景尋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稍瞬再睜開時,雙眼流露著鋒芒。
感受手臂傳來的重量,他穩住了握銃的姿勢。
不遠處的銅人被來自各方向的彈丸碰撞得火花四濺,他凝神判斷了預備量后開銃了。
砰咔嚓,砰咔嚓……
前三發穩當得射擊在頭部,到了第四發明顯控制不住手抖,陳景尋把彈丸碰撞的位置記下來后便在腦海中給自己復課。
身體的每一個動作一一被分解,他發現第三發之后自己的腳和手臂的動作都變形了,難以維持高速度的連射。
再裝填一輪彈丸,他穩穩地瞄準銅人,一銃一銃地瞄準后射擊。
左輪銃傳遞過來的力道牽引著肌肉,呼吸的速率也影響著他的專注。
枯燥乏味的射靶,是很多人堅持不下去的,包括他自己。
強忍著無趣,他再度射擊了十六輪才停下。
越到后面,他的準度之差是越大,體力的消耗讓他滿身大汗。
周圍能不斷有新的人入場訓練,早來的早早沒了興趣坐在一旁的石階上,有的喝彩,有的閑聊,有的和人探討著射擊……
和許多人打完招呼,他得開始體力訓練了。
緩慢沿著校場外圍跑著,時不時加快速度沖刺一會兒,在堅持折磨自己的道路上,陳景尋是越來越嫻熟了。
不管是虛名也好,被人夸獎總歸是件讓人開心的事。只是對他來說,是不是真貨才是他真正在意的。和同齡人一樣處在熱血噴涌的年紀,他常常腦袋發熱,堅信自己什么都能做到,可當他越深入越投入時,他陷入了一種迷茫。
為了什么?到底為了什么……
學堂上先生講著圣賢書,而學堂下他往往在現實與虛幻中徘徊,仿佛置身于凈界。
據先生所說,這個世界自百年前已有了大變動,他不太懂。
不知是思想覺悟不夠,還是讀書太少,他老覺得大道理太玄乎……
我也成不了圣賢,這些事與我何干?他時不時在內心吐槽一番。
跑到了瀕臨體力極限,他停了腳步悠閑地散步著,試圖從思緒中解放開來,聽著銃聲、眾人的呼喊聲、鳥叫聲……他突然釋懷了。
就是因為喜歡才想去做啊,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重新擁入射擊的人群,他反而有了種踏實感,一顆顆彈丸裝入轉輪,像是一步步告別了精神上的空虛。
不管那么多了,就射吧。他給自己強化了一下心里暗示。
手臂隱隱作痛帶來的真實,真是讓人著迷。
當遠處的古廟傳來空靈的鐘聲,他的肚子也跟著共振起來。
陳景尋喊上幾個小伙伴,三五成群結伴回家吃飯。
“明天先生估計就要回來了吧,哎,怎么不多去游學一段時日啊。”
“回來了又是誰誰誰曰來曰去的,拿慣了火銃再拿筆是真的難受。”
一人故作滑稽地模仿著先生的語氣,說道:”一銃能殺一人,一策可定天下……“
血性男兒好戰,喜歡火銃的男孩們經歷尚淺都對”文“輕視。
幾人哈哈大笑,那人氣質拿捏得死死,表情加上肢體的小動作,讓人忍俊不禁。
不過他認同先生的一個觀點,再厲害的火器也架不住對面人多啊,而且一次攜帶的彈丸、炮彈終究是有限的。
即使有些心虛的當著“火力少年王”,他也能清楚認識到單純的人力和物力是有極限的,打仗依賴的是訓練有素的軍隊和可靠的物資運送,沒被教育這點的話,他不得膨脹到上天去了?
也許,得到玩火最核心的地方才能獲得最優解吧,他心里暗自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