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的話就好比突然之間給秦續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那大門里面全部都是秦續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世界。秦續這個時候覺得自己的所有認知全部都被顛覆了，仿佛自己之前這些年聽到的看到的都變成了評書里的故事。不，怎么感覺自己剛剛聽老爹說的才是故事？

原來自己這個平時習慣裝瘸子還裝的不像的爹竟然真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原來自己一大家子竟然全都屬于“前朝余孽”？原來自己爹和大父竟然都是傳說中有祖傳武功的隱士高手？原來自己的太爺爺竟然變成了一百年前赫赫有名的始皇帝陛下的愛將？

更為關鍵的是—那個在說書的裘先生嘴里手持八十一斤方天畫戟打遍關中無敵手的平遠郡王程遠竟然是被自己太爺爺干掉的，而且貌似還只抗了兩刀！

秦續眼神呆滯的盯著自己跟前的秦忘，嘴巴張的大大呆若木雞的這個樣子就像是道觀里泥塑的神像。

秦忘有些看不下去了，心里想著還好自己有挑有減的只說了點鳳毛麟角，要真把老底兒兜出來自己這兒子估計這會兒已經魔怔了。他探過身去在秦續的小腦袋上敲了一下：“發啥呆涅，看你么出息的樣子，之前還說的頭頭是道打破砂鍋問到底，現在就告訴你這些就嚇住了？那以后別再跟我面前刨根問底兒了”

秦續傻愣愣不可置信的說道：“爹，我咋覺得你在哄我呢，別的不說，你說太爺爺殺掉了程遠就算是真的，那程遠也不至于兩刀就被干掉了吧。你這演義跟說書裘先生有的一比吶”

聽到這話秦忘差點鼻子的氣歪了，之前還以為兒子是被這許多隱私的事情給驚到了，所以有些失態，原來感情半天是在對自己所說的程遠被殺的事情產生了疑問開始懷疑起他太爺爺的武藝高低了，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吶。

“你以為說書人嘴里的那些名將高手就是真的像演義里那樣？那些事情里有一半是真的就算不錯了”秦忘看著秦續很認真的對他說：“你若是想練武，首先要弄清楚什么是傳說，什么是真實。今天我就先從武藝最基本的認識開始教你”

秦忘走下矮榻，負著雙手在大廳中踱步，開始給兒子上起武學第一課：“武藝又稱為武功，主要分兩大類，一種是軍中使用的戰場武技，一種就是你聽書時候常常聽到的江湖人物使用的武功了。其實這兩類武藝都是大同小異，歸根到底其實都是用來殺人的方法。只不過軍中的武技更為直接簡單有效，而江湖上的武功則加入了太多的個人特點和技巧性。”秦忘輕輕撇了一眼危襟正坐，生平以來頭一次如此認真聽他話的兒子，微微笑了一笑繼續說道：“武藝最早起源是早先遠古人們用來狩獵捕食時為了提高成功率保存自己，減少被猛獸的傷害所積累起來的一些方法和經驗，其實這也和軍隊作戰時所采用的陣列和戰法如出一轍，所以說最初的武藝就是軍中所用的技擊之術。只不過這樣的軍中武技是在戰場上使用的講究高效和配合，而江湖上的武功多用來單打獨斗所以更講究招數的多變和出手的技巧。這就是為什么如果單打獨斗大部分普通軍卒是無法對付得了江湖高手，而若是軍卒兵甲齊備人數又上了規模則可以輕易打敗相同人數的武林人士的原因了。”

秦續聽到這話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他接口說道：“也就是說如果一百個軍卒和一百個江湖中人廝殺，其實那一百個江湖人士雖然人數相等但是對于這中間的每一個人來說還是在孤身作戰，因為其他江湖中人不會和他默契的配合，只會自己打自己的。而軍卒則不同，他們習慣了聯手作戰又有精良的兵甲可以借力，所以即使在人數相等的情況下他們也能在戰場上的某一個區域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爹，你說是不是這樣的？”

秦忘聽到兒子這話，頓時愣住了。這還是那個自小好吃懶做整天異想天開的兒子嗎？一個六七歲的小屁孩，竟然僅僅只聽了自己這一星半點的講解就這么快的把握了軍隊作戰的精髓，并且一針見血的說出了軍隊作戰和江湖廝殺之間的區別，思維反應如此敏銳這完全就是妖孽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心想：“莫非這真的是家族傳承，這孩子看來天生的就是吃這碗飯的人吶。”

秦忘收斂了心神，對一臉探詢模樣的秦續點點頭肯定了他的說法，然后補充道：“你說的不錯，可惜也不是全部正確。我所說的武林人士只是一般的那些走江湖的刀客或者鏢師之流的普通貨色。可如果情況發生了變化，比如這一百個江湖人士都是難得的武藝高手，那么普通的士卒也不一定就能抵擋住這么多高手的聯手攻擊。又或者說這一百名軍卒也不是普通士卒而是軍中技擊高手聯合作戰，那情況也就不一樣了。所以你要記住，任何事情都沒有絕對。尤其是沙場征戰，幾乎每一個外在條件都可能決定了戰場的勝負。也許是幾個或者幾十個特別勇猛的精銳士卒，也許只是一些有些破損的兵甲器械，又或者是突然變化的天氣等等，都可能讓一場事先計劃好的作戰變的狀況百出從而導致結局難料。所以自古以來出兵作戰一半靠準備一半靠運氣。這個準備就是指訓練、裝備、補給、情報等等，而運氣就是所謂的天時地利人和了。”

這個時候，秦忘已經不僅僅開始對兒子教授武藝，而是摻雜了一些軍伍作戰的經驗技巧和兵法了。他不是普通的江湖人士，秦家世代從軍，不僅武藝來自于軍中的技擊之術，而且大部分的經驗和思考方式都是根據幾代傳承下來的沙場經歷而積累和形成的，所以對于秦忘來說，教授武藝，其實就是教授兵法戰術，秦家的武藝不僅僅只是技擊也有更多的兵法和謀略，這也是秦家之所以縱橫百年睥睨天下的最大資本。

“咱們家的武藝來歷比較復雜，很大一部分是當初祖上從戰陣中得來的技擊之術，還有一部分則是一些百年前大秦內宮的不傳之秘，最后甚至還有一些道家秘術融合在里面。而你平日里所修習的吐納之法原本就是你太爺爺融匯貫通這所有的東西之后創造出來，給你洗髓伐筋配合咱們家傳武藝的東西。只不過.....”秦忘說道這里停住了，他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秦續這時候來了精神，他搶先開口問道：“爹，你的意思是當年太爺爺準備讓我修習武藝的，而且好像還很厲害的樣子？”他的眼睛里已經開始放光了。

“唉....”秦忘嘆口氣，既然說到這話頭了隱瞞也沒有意義了，他看著秦續說到：“沒錯，你太爺爺當年確實給你創造出獨特的修煉之法，只是你大父和你奶奶當時極力反對讓你修習武藝，而我也覺得咱們家的情況特殊，不想再讓你摻和進來了，所以才只教了你吐納之法，卻沒有讓你真正的修習武藝。”秦忘微微抬著頭，似乎在回憶往事，嘴里輕輕的感慨著：“你還沒出生時，你太爺爺就開始計劃讓你從小就奠基。本來他是在爹小時候就有這想法的，可是當時他所創造的秘法還沒有最終成型，再加上當時有一些變故，所以最終沒有如他所愿。后來在他過世之前就一直希望能讓你出生以后完成他的心愿，成為秦家武學成就最高的人。只不過后來你大父和爹決定不再讓你受到這些陳年舊事的影響，寧可讓你平淡的過完一輩子，所以才沒有聽他的話。可現在......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吶”說完這些，秦忘閉著眼睛，似乎很是懊惱。

聽了這些，秦續終于開始明白為什么一直以來自己的爹都不愿意讓自己學習武藝，也終于知道為什么只要自己一提這個話題他就顧左右而言他，原來這才是癥結所在。自己的太爺爺想讓自己繼承傳統，而自己的大父和爹卻不想讓自己重蹈覆轍，真不知道九泉之下的太爺爺若是知道大父和爹對他的話陽奉陰違會作何感想。

“爹，太爺爺沒錯，大父和你也沒錯。只是大家想的不一樣罷了”秦續很是認真的對著秦忘說，他自然是知道這些長輩都是為自己好，只不過方式不同罷了。

秦忘點點頭，他當然知道這個，自己大父當年也是因為負有使命不得不為之，另一部分也是顧慮不想讓家族斷了傳承罷了。他說道：“這個事情已經過去了，既然如今你免不了要開始習武，那就當沒有發生過吧，還好你年紀還小，吐納方法和從小的藥水澡也沒停，不會影響了你就是了。”秦忘決定既然事已至此只好順其自然了。

“爹，太爺爺這法子很厲害么？還有咱們家的武藝到底多厲害？太爺爺真的兩刀就殺了程遠？那程遠可是圣唐開國雙雄吶！”秦續依舊不依不饒的打破砂鍋問到底。

秦忘搖搖頭，實在沒辦法了。只不過既然決定開始教兒子，這些問題也是避免不了了，所以他只好耐心的解答起來：“如果說咱們家的武藝多厲害這個不好說，我在這里只能簡單的告訴你一些有關武藝的情況，這個需要你自己體會。”他繼續負著手在廳中踱步。

“按照咱們家對武藝的理解和劃分，習武之人共分三個層次。這三個層次從低到高就是：以力御武、以氣御武以及最高的以武入道，而這三個層次又有上中下的區別。一般的軍中精銳江湖高手都停留在第一層以力御武的層次，大部分都是從打磨筋骨苦熬力氣開始修習武藝的，這種層面練到極致也不過是勇武過人，能在沙場之上做個百人之敵已經是極限了，至于你說的程遠也就是這個級別了。”

秦續聽到這話非常吃驚，自己一向頂禮膜拜奉若神明的一代名將程遠竟然在自己爹的嘴里變成了不值一提的普通貨色，這讓他的心里頓時感到難過，有種期盼已久卻最終大失所望的感覺。他哭喪著臉歲秦忘說：“我還以為程遠算得上是天下無敵了呢，說書的裘先生還說程遠打遍關中無敵手呢，原來是騙人的。”

秦忘看到兒子的樣子，差點失聲笑了出來，他勉強控制住自己的笑意，刻意的板著臉對秦續說：“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說書之人本來就是夸大其實嘩眾取寵罷了，只能當成閑談，誰讓你當真的？不過，絕大多數人對武學的了解只是皮毛，自然以為程遠這個層面的就是習武之人的頂尖水平了。當然，從以力御武的層面來說，程遠確實已經是個中翹楚就是了。”

秦續看著秦忘不死心的問道：“那太爺爺能兩刀就殺了程遠那得有多高啊”

秦忘微微思量，然后略帶傲然的回答：“你太爺爺么.....他已經以武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