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的生活，聽上去好像就是句廢話。誰努力不是為了更好的生活？”

“但若你想要的生活和別人不一樣，那么一切就不一樣了。”

“同學們，你們理想中的婚姻是怎么樣的？”周靜雅站在臺上笑瞇瞇地問道。

臺下傳來一片起哄聲。魏澤西喊著說想找個姑娘和自己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起用IDL畫點源的漂移曲線，趙凱樂希望能每天醒來后都和她聊聊最近上市公司的規模彈性指數，李東剛想開口，就被周靜雅瞪了回去。

周靜雅：“……你們還是閉嘴吧。我理想中的愛情，是和他一起為生活拼搏努力，我理想中的婚姻，是這樣的愛情結出的果實。”

“這應該是個很正常的小愿望吧。但很可惜，我發現大多數人并不是像我這樣想的。”

“同學們，可能你們難以想象，都已經2012年了，都要世界末日了，那些來相親的姑娘，大部分還是會問：

“有房有車沒？”

臺下傳來一陣哄笑聲。

“從進班級的第一刻起，肖老師就用搬書告訴我，女生雖然在有些地方比男生弱，但她并不意味著什么都不用承擔。”

“力氣小，就少搬點書。掙的錢少，就在買房買車上出力少一點，很簡單的道理。”

“但為什么這么簡單的道理，那么多人不懂？”

“因為我講的這些，叫做平等。而那些女孩子心里，根本就沒有這個概念。”

“這個問題聽起來很悲哀，但實際上也是能理解的。我們傳統封建了兩千多年，父母輩大多也沒接受過什么教育，現在乍一下讓所有人都接受這種觀念，確實很難。”

“但我依舊不能理解的是，這些姑娘竟然看不到這房車背后的東西。”

“我想問你們，女生白拿了這房這車，她難道真的就占便宜了嗎？”

臺下傳來一陣竊竊私語。陳樸聽得也覺得有意思。

這個問題他從前都沒怎么去想過，畢竟許梓倩不可能干出這種事。

“嘿，你覺得呢？”許梓倩笑著捅了捅陳樸。

陳樸搖搖頭：“只有腦子不好的姑娘才這么傻這么天真吧。沒有東西是能白拿的。”

聽著下面的議論聲，周靜雅繼續說道：

“保大保小的新聞大家已經當成笑話來說了，前幾天有個孕婦因為生孩子被逼跳樓，大家知道不？”

“出于好奇，我們小組還查了下往年的新聞。孕婦被逼死逼抑郁的事情每年都有，只不過沒像這次鬧這么大。”

“你們可能會很憤慨。這還是人能做出的事情嗎？女人憑什么要承擔這些？”

“你們這種想法，應當男生在聽到要房要車后，是一模一樣的。”

“現在已經是21世紀了，建康一套房下來也要幾百萬。男生們，我問你們，你們愿意為了自己結婚，自己或者父母辛苦奮斗上幾十年嗎？”

“女生們，你們又愿意被逼著生孩子、做家務，在產房里可能連命都保不住嗎？”

“可這種畸形的婚姻模式，就是我們很多父母長輩所推崇的。你若想追求點不一樣，就得承擔來自各方面的重重壓力。”

“所以人可以不努力嗎？當然可以。如果你的父母很開明，那再好不過，你完全可以不多努力。因為你根本遇不上這些事情。”

“可如果你的父母就是我說的這樣，傳統守舊，喜歡干涉你的婚姻甚至逼著你和另一半分手……那你還有什么不努力的理由？”

“但挺可悲的是，在調查中我們發現，有這種意識的年輕人真的很少。”

“他們一路從學校混到工作，等遇到我說的這些破事時，他們也會很無奈很憤怒，卻因為從前的不努力，處處受制于父母長輩，放棄掉自己并不想放棄的東西。”

“他們自己最終只能向現實低頭，卻還會以長輩的姿態教導你：這就是現實啊！”

“有人說，在如今這種社會，愛情就是一種奢侈品，婚姻就是兩個人搭伙過日子。”

“這話從前我是不認同的，太悲觀了。可這次調查過后，我卻再同意不過。”

“因為只有努力拼搏的人才配擁有愛情，剩下的大多數普通人，只配擁有婚姻。”

講完后，周靜雅朝下面微微鞠了個躬。班里愣了半晌，這才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許梓倩還忍不住喝了聲彩：“好！”甩著馬尾的周靜雅笑了，沖著她比了個手槍。

“講的真TM好啊！”

陳樸看著周靜雅，有些百感交集。他想到了從前的很多事情。

周靜雅說完后，之后的幾人明顯有些黯然失色，說來說去，也沒有太多新意。

五個小組都講完后，肖偉拿著小筆記本開始點評。

“李東，你說的東西很有意思，知識改善我們的生活。但你可以再深化一點。比如，什么樣的知識能改善我們的生活？我們為了高考做的這些試卷行不行？”

“周靜雅，你說的東西很有深度，也正是我最想表達的。不過這個男女一起搬書呢，我當時下決定時，還真沒想那么多。”

“我大學的時候去過很多農村學校聽過課。課間好些女生對著一個男生追著打。她們往死里踢襠，在他手臂上抓出一道道血印子。”

“結果都這樣了，那男生就只會躲，根本不敢反抗。我看的奇怪，把那男孩子抓過來問，才知道他們老師一直強調，男生要讓著女生，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當時我就覺得這有點矯枉過正了。男生平時讓著女生，是因為一般情況下男生力氣比較大，但如果女生是個練過跆拳道的，難道男生就該一直讓著，直到被活活打死？”

“所以當了老師后，我思來想去就想了這個法子。能有周靜雅講的這種效果，我也很是欣慰。”

“至于她說的現實情況呢，大家也不要太過悲觀。你的交際圈是你自己選擇的，遇到那種上來就要你買車買房的姑娘，或是上來就要你生孩子照顧父母孩子的男人，你們直接拉黑就是。”

“堅持這樣做，到我這個年紀，你們就會驚奇地發現，你們身邊全是可愛的人了。”臺下傳來一陣陣笑聲，肖偉也笑了：

“至于社會上大部分人怎樣嘛，看著笑笑就好，那是和你生活沒有關系的。”

“不過周靜雅，你這個觀點其實也可以再深化一下。問男生要房要車的一般是誰，是女生嗎？如果不是，那為什么那些女生會順從父母的這種意思呢？”

周靜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快速在本子上寫了點什么。

全部點評完后，肖偉將目光投向了陳樸這里：“我們班里的課題研究，是有興趣的人報名參加。兩位新同學當時沒有報名，現在有沒有什么想說的？”

目光一起向陳樸這里投來。陳樸望了望許梓倩，許梓倩一臉興奮，卻還是搖了搖頭：

“他們說的太好了呀！我覺得把我要說的都說完了！”

陳樸：“……那算了，我有要說的。”

陳樸在目光中一步步走向講臺。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回憶了下剛剛周靜雅說話時的語氣神態和動作，慢慢說道：

“我沒有什么很新穎的觀點，但我能補充一些小事情。”

“我是個留守兒童，八歲那年我爸媽就一起去了粵東打工。”

“后來我自己在網上查‘留守兒童’，我驚訝地發現，像我這樣的人，有很多很多。”

“除了我這樣的標準留守兒童，還有大量的父母一生下孩子就丟給孩子的爺爺奶奶，一個月才見上幾次。”

“我知道我父母，他們不是那種生下孩子就不管的混賬人。我相信大部分父母也是這樣。”

“可是因為窮，因為更好的生活，他們選擇了在我成長的年紀，直接離開了我。”

“說句挺反社會的話，雖然我知道他們是我的父母，我該和他們很親密，但過年見到他們時，我只會本能地躲閃。”

“因為從小沒有父愛母愛，我對感情也是重視到了一種變態的程度。許梓倩是一路陪我走來的女孩，我無法想象失去她會怎么樣。”

“你們正常人可能失戀也就是難過一陣子，重情的會難過幾年甚至一輩子念著。”

“可是要是哪一天因為什么事情我失去了她，我覺得我只能去死。我會覺得這世界上最后一個在乎我的人，也沒有了。”

“人可以不努力，但我絕不會這么選擇。因為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在我這個年紀，再經歷和我一樣的事情。”

陳樸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莫名其妙就要沖上來說上這樣一段話，可能是因為實在忍不住，可能因為是對肖偉和他班級的信任。

可說到最后，他這個八歲起就頂起一切的男人，竟然就這么在臺上哽咽了。

“啪啪啪”肖偉帶頭鼓起了掌，許梓倩捂著臉沖上來抱住了她，班級里響起了溫暖又長久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