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樸：“……請說重點！”

李東咳嗽了兩聲：“你不要急啊。我又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能細細跟你說了。”

“撐著傘我們逛了一會兒后，一陣濃郁的香味飄了過來。我咽了口口水，她表現得倒還算矜持，但眼里也充滿了星星點點的亮光。”

“抬起頭一看招牌，是一家新開的羊蝎子火鍋。開業大促銷，情侶進店消費就打五折。”

“這家店對情侶的檢查也不是多嚴格，兩個人自然走進去就是了。我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她有些不好意思，看上去還有點害怕。”

“害怕？”陳樸一愣。這個詞有點小突兀，“你確定你沒用錯詞吧？害怕？”

電話那頭的李東思索了一會兒后，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我確定，就是害怕。有種吃個火鍋就要舍身取義的感覺。”

“說到這個。其實她那一天都有點不太正常，有點擔驚受怕。”

“她平時膽子也比較小，但不至于說走路都低著頭、還一直東張西望。”

“而且在我把她拉到火鍋店之后，她的表現也很不正常。”

陳樸：“……噢？”

“我們去的還算早，二樓還剩很多靠窗的雅座。”

“這家火鍋店的窗戶玻璃透明度很高，方便你一邊吃火鍋一邊看風景。那天雪花飛舞，吃著熱氣騰騰的火鍋，看著外面銀裝素裹的世界，和心愛的人一起，我想這是人世間最美好不過的事情了吧。”

“但我讓她坐過去的時候，她卻是有些驚慌。猶豫了好久之后，她才小聲地央求我，說她不想坐在這里。”

“我當時有些奇怪，心想就一個座位而已，有什么好挑三揀四的。但我還是選擇尊重她的意見、讓她自己選。”

“沒想到，她把我帶到了火鍋店的一個死角，一般人上來不拐彎不注意都發現不了的地方。”

“這里別說什么浪漫的雪景了，兩面夾著墻板，光線昏暗，后面不遠處還是火鍋店后廚，傳來一陣陣嘈雜的喧響。”

“在這個角落跟她吃飯，我沒有一點約會的氛圍感，反倒是感覺像兩個刻意低調的特務在接頭。”

“……哈哈哈！”陳樸笑出了聲，“每個人喜好不一樣啊，你喜歡靠在窗邊浪漫，可有些人就是喜歡躲在小角落里，一個人自在。”

李東有些急：“不不不，不可能是你說的那樣的。我從前很多時候也喜歡一個人坐小角落，安靜、悠閑。”

“但這次我的座位離廚房很近啊！除了很吵，一會兒工夫，就有一個服務員端著盆底料或者菜走過去，很是叨擾，沒有一點優雅的感覺。”

陳樸笑了笑：“所以說，她應該不是喜歡在小角落才拉你過來。那家火鍋店店我有點印象的，是不是就在學校打印店旁邊？”

李東猛地點著頭：“對對對！你怎么知道的，不是新開的嗎？”

陳樸笑了笑：“有天路過看見的。這事我大概清楚了。你繼續說點其他的。”

“啊？”李東有些懵，“這你又清楚了？我都沒想明白。”

陳樸：“……那是你蠢。”

李東：“……”

“之后的事情，倒是挺正常的。我按照你說的，先讓她做了選擇。”

“讓我有些意外的是，她竟然選擇了更麻煩的那一種，而不是那種省時省力的方法。”

陳樸在電話那頭笑了笑：“你有點小瞧她了。她雖然看上去很軟弱，但在這件事上，她的決心超乎你的想象。”

李東在電話那頭默默點了個頭：

“是的。當時我還勸她說，那第一種方法也不錯，對自己、對身邊的人影響也很小。”

“你不用和你父母決裂、也不用去嘗試說服他們什么。”

“你只要盡量和他們保持一定距離——自己做決定、拒絕掉他們的非分要求、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好。”

“他們可能還是不懂你、不理解你，變著法子為了你好地干涉你。”

“但在你堅定的原則下，他們只能一步步妥協放手。”

“你知道我說完這些之后，你知道她來了句什么嗎？”

陳樸：“什么？”

她說，這樣不行。這樣太慢了，她等不了。

陳樸：“……確實，這種方法對她來講，是挺慢的。”

李東：“為什么？”

“因為咱現在還是高中生啊！咱吃父母的喝父母的、大小事情也是他們處理。”

“所以你哪怕自己想獨立、想自己做決定，難度都很大。你總不能說不花父母的錢、不吃他們給的東西、不住他們的房子吧？”

李東沉默了兩秒后：“……這誰能做的到？”

陳樸：“我……哈哈哈！”

李東：“……滾犢子吧你個同居狗。”

陳樸：“……不扯了。所以這個方法要想生效，至少是得大學往后了。她至少得脫離了父母生活，才有資格說獨立。”

李東撓了撓頭：“這也無所謂的吧。最多我受點苦，高中時候就跟她做做普通朋友，大學再色情一點。”

陳樸：“……你是無所謂，她自己麻煩可大了。猜猜看，她為什么要拉你去那個小角落？路上還神神叨叨的？”

李東：“……我怎么知道。日。”

“學校附近那座擎天的舜天大廈，你知道的吧？”

李東點點頭：“怎么會不知道。我以前還和人說，我終有一天要站在那大廈的頂樓往下尿。”

陳樸：“……你這什么毛病！”

李東：“哈哈哈！小時候就覺得這樣很威風啊！對了，你問這個干什么？”

“范雨茹她爸媽都是企業高管。她媽在舜天大廈21樓，她爸在15樓。”

翻看著手機上的備忘錄，陳樸繼續說道：

“范雨茹說，在她媽的辦公室，是能直接看到學校的操場的。每天早上早操時分，她媽都會放下手中的活，拿著望遠鏡看看她可愛的女兒。”

“而在她爸，也是可以透過玻璃清晰地掃視到下面那一排的店鋪。他會經常和她開玩笑，說她要是敢偷跑出學校，他站在上面一眼就能瞄到。”

“那家火鍋店的玻璃很適合看雪，也很適合……被人從遠處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