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何曉慧帶著立夏一起去上班，有人來買東西，就讓立夏做做簡單的加法。

“阿姨要買兩雙襪子，一張手帕和一張毛巾，一共是幾樣東西?！焙螘曰垡贿厧涂腿私Y賬，一邊問立夏。

立夏用低頭看著手指，手指比了又比，輕聲說：“三?！?

顧客看到立夏都忍不住說：“你女兒好乖?！?

何曉慧笑笑，這種夸贊，她已經習以為常，又看向立夏：“你再數數，兩個加一個再加一個?！?

立夏又低頭掰手指。

何曉慧走過來，先掰開立夏兩根手指，然后又掰開一根：“現在是幾個？”

立夏數了數手指，說：“三個。”

何曉慧又掰開一根手指：“再加一個?！?

立夏數著手指：“一，二，三，四個?！?

“這就對了。”

立夏感到有人扯了自己馬尾，疼得驚了一下，正準備轉身，就見李蒙一臉壞笑地看著她。李蒙的身邊還跟著一個比他矮點的小男孩，李蒙開口問立夏：“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玩？”

立夏沒吭聲，看著何曉慧，何曉慧故意扭頭看向另一邊，不回答，立夏正準備拒絕，李宗江走了過來，看到李蒙問：“你們不是要去隔壁玩嗎？”隔壁是一個街心花園，小孩子們都喜歡在里面玩耍，捉迷藏。

何曉慧對立夏說道：“還不叫人？”

“李叔叔好。”

“乖，和哥哥一起去玩?！崩钭诮f著完，朝自己辦公室走去。

何曉慧不得不說：“那你去吧。”

得到何曉慧的允許，立夏開心地跟在李蒙后面朝旁邊的街心花園走去。

李蒙興奮地怪叫：“去玩咯！”

三人才走到街心花園入口，就碰到姜世偉媽媽推著自行車，車的后座是一個巨大的袋子，應該是要賣的貨物，姜世偉跟在身后。姜世偉媽媽大聲喊住了立夏：“肖立夏，你們是不是要去花園里面玩？”

肖立夏點點頭。

姜世偉媽媽推了一把姜世偉：“去去去，你也和他們一起去玩，不過不準到處亂跑，小心有車?！辈耸袌鼍驮诮中幕▓@的另一邊，姜世偉沒課的時候都在菜市場的鋪子里，他們家就住在鋪子后面不遠的一小間平房里。

姜世偉走過來，李蒙拉著跟他在一起的小男孩對看一眼，兩人怪笑起來。那笑聲羞得立夏從臉紅到耳根，腦子一片空白。姜世偉倒像是沒聽到似的，自顧自從褲兜里玻璃彈子球，跪在地上打彈子球。

立夏從衣兜里掏出一段粉筆，在地上畫了畫，提議道：“我們來跳房吧？”

李蒙指了指立夏：“你！”又指了指自己：“我！”最后指了一下旁邊的小男孩：“他，我們三個玩是吧。”

立夏畫好了一個跳房的格子，抬頭看到姜世偉，說：“還有他。”

李蒙不屑地說：“我們又不認識他?！?

“他是我們班同學?！?

李蒙眼睛威脅似的瞇成一條縫，問道：“你非要和他玩??？”

立夏莫名其妙地看著李蒙，沒吭聲。

李蒙氣沖沖地走過來，使勁地踢了踢立夏粉筆畫的線，說：“那你就去和你同學玩啊?！崩鹦』锇椋骸拔覀儾煌媪??！?

李蒙走出花園沒多遠，又轉身回看，立夏抬頭，四目相對，李蒙吐舌頭夸張地做了一個鬼臉。立夏直覺地不喜歡沒禮貌壞脾氣的李蒙。

肖月說，李蒙是壞孩子，和平街上都這么說的，現在只有不愛學習的男孩子才喜歡和他玩。老師告訴李母，李蒙經常不寫家庭作業，問他為什么不寫，他說他都會，所以難得寫。上課的時候恨不得把雙腿翹在凳子上，不想聽課，他說他都會，可是考試又都倒數。

也是在那天夜里，肖月第一次對立夏談起了錢，她說她以后要有很多很多的錢。然后指著立夏家客廳墻上的月歷，月歷畫上是一棟歐式別墅，現代氣派，肖月說：“等我長大了也要有這么大的房子，要有三層，有樓梯，還有花園?！?

立夏聽得入神，兩眼放光，討好地問：“那有很多房間，我要住三樓中間?！?

肖月想了想，有些為難地說：“我又沒說有你的房間，你別自作多情。”

立夏尷尬地說：“哦。”

肖月繼續說：“我還是喜歡一個人住大房子，想住哪間就住哪間，不過你可以來玩啊，到時我請你喝冷飲?！?

后來過了很長時間，至于到底有多久，肖月和立夏全然沒有覺察的，反正孩子的時間都是漫長，又嗖地一下就過去了。那是一年暑假，肖月真的請立夏喝了她自己做的冷飲，用橙子味的果珍兌水，放進冰箱儲藏室冰半小時，再倒進一個個玻璃杯里。

“好喝?！绷⑾恼糜瓮暧緛砟棠碳页酝盹?，一杯冰水下肚別提多爽。但這些一大瓶一大瓶的冷飲并不是給她準備，而是肖月生意，五毛一杯，支著一張小桌子擺在和平街街口，路過的行人買的還不少，比店里的汽水便宜。

肖月每天沖三大瓶飲料，從早守到晚，期間肖月的朋友和同學會來找她玩，一起吵吵鬧鬧，這時間就打發完了，只是沒想到還真能賣完。街坊對肖月的評價也不再是聰明，而變成了曾經形容立夏的那兩個詞語懂事聽話。

立夏也覺得肖月變了，不再像以前一樣肆意地大吼大叫，雖不溫柔，卻永遠笑嘻嘻好脾氣，有人來到冷飲談，逗她玩兒，問了又問，她也是好脾氣地一一回答。肖月已經六年級了，開學的最后一天，肖月鋪了一張報紙在天井，把所有賺來的錢都倒在上面，全是些零碎的小票，肖月默默地將這些錢數好，整齊地疊在一起，還說明天拿去交學費。

“這些錢也不夠啊？”立夏站在一旁說道。

肖月抬頭看著立夏，有著不合年齡老練的語氣說：“有總比沒有強吧。”肖月看著手中正在數地錢，又只能從頭開始再數：“哎，你不要和我說話，打擾我數錢?！?

立夏蹲下來，把鈔票都分門別類，五角放一起，一塊的放一起，兩元的放一起。

肖月說：“你別玩了?！?

“把這些錢分開，有幾張五角就乘以幾，這樣比較好算，又不會打斷了就要重新數?！?

肖月想了想說：“嗯，這個辦法好。”

就這樣兩人很快把錢數完。

立夏看著眼前的錢，說：“這些全是一元五角的，拿去交學費有點好笑?！?

肖月愣了一下，說：“也對，那我一會兒和奶奶換一下就好了。”

立夏打開書包，問道：“你有多少，我換給你?！睆臅筮叧ㄩ_的小包包里掏出一把十塊五塊的。

“你到底帶了多少錢在身上？怎么這么多！”

“我也不知道，我媽有時會放一些零錢在我書包里，她怕我在學校買東西?！绷⑾臒o所謂地把錢遞給肖月。

肖月沒接過錢，嘟囔兩句：“好夸張，好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