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皮埃爾·格蘭古瓦

1482年1月6日那天清早，教堂的鐘聲鏗鏘響起，喚醒了巴黎市民，迎來歡騰的一天。這天不僅是宗教里的主顯節，也是巴黎人慶祝愚人節的日子。

為表慶賀，人們大放煙花，燃起篝火，還栽種上五月樹。不過，他們最愛的活動當屬推選“愚人王”了。

一大早，人們就聚集在司法宮外面。到了中午，這里會上演一出圣跡劇，每個人都巴望著能坐得近一點。主教大人和其他貴賓都會出席。

然而人群漸漸等得不耐煩了，開始躁動起來。他們大聲叫嚷，打破窗戶，還爬上教堂的柱子。群眾嘲弄著演員，大呼其名，取笑他們的戲服。而后他們合起聲來，有節奏地高喊：“圣跡劇！圣跡劇！圣跡??！”

劇作者皮埃爾·格蘭古瓦變得緊張不安。他要早點開演嗎？假如現在就演的話，人群倒是能安靜下來，自己也能躲過一場騷亂?？芍鹘檀笕撕推渌賳T正午才到，那又該怎么辦？不候著就開演可會冒犯他們的。但另一方面，這幫吵鬧的市民要是把戲臺子砸了，圣跡劇可就演不成嘍。于是皮埃爾拿定主意，大喊一聲：“開演！”

好戲開演，大伙兒吹響口哨，歡呼雀躍。一切正漸入佳境時，官員們卻一個接一個地進場了。每次一到，就得宣布他們的大名。奧地利公爵到場時，還帶來好些使節，個個名字都得通報。每次一這樣，戲就被打斷。人們吵將起來，難以安靜。

皮埃爾試圖壓下這股勢頭，但無濟于事。于是他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

“重新開演！”他宣布。演員們一一就位，從頭開始表演。

早來的觀眾們可不樂意了，他們大喊：“你們這些白癡！我們早就看過這個了！你們不能重演！”

一個比利時官員站起身說：“這劇什么名堂？他們根本沒打起來！那幾個人都沒怎么動，戲服也可笑得很。我寧愿去選愚人王，也不想看這么糟糕的演出！”

話音剛落，人群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歡呼：“愚人王！咱們快選愚人王吧！”

轉眼之間，一切都準備就緒。莊嚴的大廳里有個小禮拜堂，被人們選來當作“搞怪舞臺”。人們打破門上方一扇小圓窗的玻璃，讓角逐愚人王的都站到桶上，從那個窗洞伸出腦袋。

狂熱的競爭者們擠滿了小禮拜堂，都迫不及待地想拿下愚人王的名號。門一關，比賽正式開始。

頭一張出現的面孔雙眼發紅，嘴巴張得老大，寬闊的額頭上皺紋密布，逗得觀眾們哄堂大笑。

更多的臉接二連三地探出來，狂笑聲在人群中久響不止。

然而接下來，一張最為丑陋的臉看了過來。這人有張馬蹄形的嘴巴，一只碩大的三角形鼻子，一口牙參差不齊。粗大的眉毛亂蓬蓬地蓋在他的左眼上，右眼則被一個大瘤子遮住。

人們發出勝利的歡呼：“咱們的冠軍！咱們新的愚人王！”是時候慶祝一番了！

人們擁進小禮拜堂，把這個人抬出來。但是，當人們看到他的全身時，都倒抽了一口氣。原來他剛剛并沒有做鬼臉，這副尊容正是他的本來面目。

此人碩大的腦袋上滿是紅色毛發，雙肩之間隆起一個巨大的鼓包。兩只大腳配上一雙畸形的手，看上去像一尊巨人被打碎后，又一塊塊重新拼湊了起來。

市民們立馬認出此人是誰，有人高喊出聲：“他是獨眼怪卡西莫多！那個敲鐘人！巴黎圣母院的駝子！”

學生們捉弄挖苦著他，婦女們捂起自己的臉，另一些人則破口大罵。

“瞧這只大猴子！”

“嗬，丑駝子！”

“他就是魔鬼吧！”

卡西莫多站在禮拜堂門口，面色沉郁，神情莊重。

有位觀眾走上前來，當面嘲笑他?？煽ㄎ髂嗖⒉幻靼捉駜菏怯奕斯潱崞鹉莻€家伙，把他扔進人群里。

那個比利時官員朝卡西莫多走去?！澳闼愕蒙鲜亲畛蟮娜肆?，”他拍拍這個駝子的肩膀說，“你可真是個大家伙！我倒挺想跟你比試下摔跤。”

但是卡西莫多沒有反應。

“呀！”官員喊道，“他敲鐘敲得聾了！”

不過參加節日活動的人們對此不以為意，反正他們選出愚人王了。人們給卡西莫多披上一件袍子，還讓他戴上紙王冠。隨后大家托著他坐上一頂轎子，抬起便走。

卡西莫多面帶微笑，俯視著腳下這些身形勻稱漂亮的男男女女。這幫人走出教堂，帶著他沿街游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