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燈光昏暗，只聽得斷斷續續敲擊鍵盤的聲音。

“啪！”頂上的燈光亮起，屋內瞬間亮堂的有些睜不開眼。

聶千楚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將一杯溫熱的牛奶放在桌上，在唐凝對面坐了下來。

“你就不能讓自己閑一會會兒。”

“有封郵件要處理下，我……”

不等說完，聶千楚就伸手要把電腦合上，卻被手快的唐凝擋了下來。

或許是專注的時間過長，或許今日來回顛簸累著了，唐凝的聲音有些力不從心的疲憊。

“別鬧。”

聶千楚盯著唐凝，在對面坐下，趴在桌子的拐角，扭頭看著窗外，“你說你這‘做夢’的能力，怎么夢不到明天的開獎呢？或者是股票期貨大盤都可以??！嘖，那樣的話可真是‘人在家中坐，財從天外來’，顧家唐家分分鐘秒殺?！?

唐凝停下來，認真地想了想：“有道理，今晚我試試。”

聶千楚摸摸下巴，轉頭看見旁邊的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個身影，二人對視了一眼，起身到那臺電腦前，一順不順地盯著那個亮起的屏幕。

女人摸索著打開燈，剛踏進房門兩步，又停下來蹭掉腳上的鞋子，搖搖晃晃地進了屋內。

這是一套自家蓋的二層小樓，一室一廳，在c市的老城區，這樣的房子很常見，近幾年c市的房價漲得厲害，有點錢的都往新開發的城區跑，在這樣的老城區留下的要么沒錢，要么是念舊。

一些巷子里很多這種凹凸不平規則不一的自建房，卻也自成一體。

女人有些踉蹌，卻準確地倒在靠墻的沙發里，手中的袋子散在地上，露出里面的罐裝啤酒、一包紅色殼子的煙，方便面，還有姨媽巾。

聶千楚有點沒眼看，轉臉看了看唐凝，見她緊皺著眉頭，臉上的表情甚是嚴肅，又有些不相信的質疑。

“查過了，肯定就是她，雖然她現在用的是假名字，可小爺我是誰？”

直到那女人從沙發里爬起來進了臥室，唐凝才開口：“肯定是她，我見過的……只是沒想到……她現在的生活，會是這樣……一團糟?！?

“你這是？”聶千楚摸摸光潔的下巴，“恨鐵不成鋼還是憐香惜玉啊？”

“都不是?！碧颇D過頭繼續面對之前的電腦，“只是沒想到。”

“你說你見過她？什么時候？又是夢里？”

唐凝起身回到剛剛的筆記本前，敲下幾個字，將筆記本轉個面，“最近做的夢越來越清晰，但是也越來越短，只能根據幾個碎片去挖掘線索，這是我記錄下來的幾個清晰的碎片場景，你看看。”

筆記本上，是按照時間分的一條條詳細的記錄，每項記錄后面還有唐凝的心得想法，聶千楚一條條看下來，停在十月二十日。

場景43：

女A長發散下來，只露出一雙出奇明亮的眼睛，低下頭望著女B，笑的眉眼彎彎，抬起白嫩的手指，將女B一側的頭發攏在耳后，腕間青碧的玉鐲碰觸到女B的臉頰，沁涼沁涼的。

女A的聲音如清脆的鈴鐺，帶著笑意：“姐姐做錯了事，就應該接受懲罰啊，等過一陣姐姐病好了，知道錯了，我就來接姐姐回家?！?

復而湊近，在女B耳邊一個字一個字輕輕說道：“姐姐要好好的活著啊，活著，才能比死了更痛苦……姐姐也不要總念叨著寒勛，你以為現在誰還會相信姐姐呢？”

女A笑著轉身，依偎在門口高大的男人懷里，低低耳語，一會委屈傷心，一會淺笑羞澀。

兩人牽手而去。

女B心中的悲憤和絕望全都悶在胸前，卻怎么也叫不出聲。

夢醒。

聶千楚盯著屏幕望了許久，他知道唐凝為什么會記錄下這些，事關重大，她不得不拼盡全力做好準備，可是她究竟是以什么心情去回憶這些記憶，又是以什么心情把這些詳細地記錄下來？

如果那些曾經真的經歷過，顯而易見，是多么的慘烈，讓一個人再去重復曾經的絕望，從那些令人窒息的碎片中抽絲剝繭。

她沒有恐懼過，有沒有孤獨過，有沒有……哭泣過？

“你是……B？”

唐凝點點頭，“后面有幾點備注，后來我醒過來，感覺嗓子撕扯的難受，回想夢中，女B的嗓子，像是啞了?！?

“那個鐲子？”

唐凝沉默了一會，皺著的眉頭依然沒有松開，緩緩開口道，“那一日在R ROSE撞見了他們倆……我心中依然半信半疑，可后來，他們倆在顧寒勛開的茶莊見面，那一幕我在夢中也見到過。”

“還有今天的家宴……只不過，當時你不在場，而且，那對傳家寶‘碧春’也沒有送給我?！?

唐凝走至窗邊，看著樓下不遠處的二層小樓，“家宴當晚，顧寒勛就帶著人來到這里，帶走了那個女人。”

“現在看來，也是極有可能的，”唐凝轉過臉目光停留在桌上一疊資料上，“畢竟她可是顧寒勛未來的丈母娘?！?

聶千楚斜眼看著唐凝，瞥了瞥嘴，呅聲嘀咕了句：“這酸的……”被唐凝抬眼瞟了一眼，立馬噤聲。

“不過，”聶千楚扒拉了幾下耷拉在額前半干的頭發，“看你這記錄的，那天在R ROSE他們可是第一次見面，不管是什么原因，這才一個星期不到，這顧寒勛就跟著了魔一樣，我好歹見過他幾次，不像是沉迷女色的人?！?

“唐伊伊也沒長得禍國殃民，傾國傾城的……顧寒勛沒必要為了個女人冒這樣的大不諱，給自己找麻煩……”

聶千楚瞟了眼那臺監控電腦。

“不像是他的作風……”

“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對唐伊伊，對我，他倒是是想到達到怎樣的目的，明明可以選擇最直接的辦法，卻轉了一個大圈……”

“我見過我身啞被困，媽媽……滿身是血，你……”

“到底我們聶家跟唐伊伊有什么世代仇？要勞煩他為了他的真愛做盡這些殘忍的事！”

聶千楚心中震驚不已，每每有什么線索唐凝都會第一時間告訴他，但是關于最后的結局，不管怎么問，她都是簡單帶過。

不太好。

卻沒想到是這樣的“不好”，她究竟還承受了多少事情！

聶千楚抬起手捂了捂臉，松開又恢復了表面的鎮靜，“究竟是不是這樣還得看今晚的結果，我們只要做好完全的應對即可?！?

“這個潘銀悅有個孿生姐姐潘金悅，在唐伊伊出生前一年意外身故，潘銀悅懷了唐伊伊一直住在這里，奇怪的是唐遠年……并沒有來找她，時隔幾年，她找到唐遠年，把唐伊伊一扔，自己就消失了，今年過了年才回到這里，也有小半年了?！?

“按照爸爸疼伊伊的程度，不可能不找這個女人，可是，這么多年他就像忘了她的存在一樣……”

“還有一點，”聶千楚正了正神色，抱著臂膀，看著樓下，“那個潘金悅，本來是想順帶查查的，可是除了一些基本的資料，自她職高畢業后，在哪里上班，交過什么朋友，都查不到，那幾年她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然后就意外身故了?！?

唐凝聽著聶千楚的分析，直直地看著那二層的小樓，查不到就是有人動了手腳，或許，需要小舅舅跑一趟了……訂婚宴以后，小舅舅去趟媽媽那里吧……”

還沒來及反對，就聽得門外響起敲門聲！聶千楚立馬站直，神情嚴肅。兩人對視了一眼，聶千楚指了指臥室，讓唐凝先躲一下，自己徑直走至門邊。

回頭一看唐凝也跟了過來，氣的差點跳腳。

“你……”

“噓！”唐凝皺緊了眉，指著貓眼，此時電話卻響了起來，聲音不大，卻在此時異常的讓人神經緊繃。

唐凝跑過去拿起手機，按下的瞬間，看到了上面顯示的“何醫生”三個大字。

有些頭疼。

剛把電話掛掉，準備關機，那邊就發來一條簡訊：接電話，我知道你在哪

唐凝還沒回過神，電話又響了起來。

還是何奕。

“開門?！笔且魂噳阂值妮p笑。

唐凝有些不相信地走至門邊，表情怪異地看著聶千楚，就聽到電話里傳來的低低的說話聲：“你再不開門我就要叫了?！?

唐凝覺得她每次碰到這個假醫生，神經都能繃斷幾根。

可見精神科醫生不一定是負責治療的。

聶千楚一臉戒備地看著對面這個笑瞇瞇的男人，一臉陽光純良的模樣，一身的休閑運動裝……這貨是從哪里跟過來的？

聶千楚看向唐凝，兩人都是不明所以，卻不敢掉以輕心。

“聶先生前幾天才派人查過何家，和我妹妹，這會不用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吧?！?

“你！”聶千楚和唐凝心里都是一陣震驚，尤其是唐凝，之前對何奕的種種行為已經充滿了疑慮……

這人，到底知道什么？

是敵是友？

“你們不用緊張，我既然能找到這里，”何奕瞟了眼窗子，“自然是有我的本事，我來，只是想合作?！?

“你到底是誰？知道什么？”

看著唐凝認真嚴肅的模樣，何奕噗嗤笑了出來，沉默了一陣，抬頭看著唐凝說道：“何家也不是那么默默無名，我的身份不假，不難查，我知道的不多，小姐姐那天看到那么勁爆的一幕，既沒有當場發難，也沒有事后揭發，是憋著大招，還是對顧寒勛愛的死去活來，舍不得？”

聶千楚一怔，瞇著眼看著何奕，又用余光瞟過唐凝。

“顧寒勛還沒有傾國傾城到，讓我昏了頭不早朝?！碧颇藗€白眼，“何初夏是你的妹妹？她現在在哪里？”

“你是為了她而來？”

何奕扯出一抹笑，無奈又冷酷，剛想說什么，樓下就響起了車子?？康穆曇?。三個人不約而同地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