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時值傍晚，趙兌還未出現，李承歡納悶道，“出任務了？”

“他那腿腳能出啥任務，應該是有別的事。”李劍吟也有些不習慣。

二人正說著，趙兌忽然出現門口，身后還跟著四人，三高一矮。

趙兌進門就跟李劍吟打招呼，李劍吟笑著回應，“喲，來了，一兌。”這是大伙混熟后，李劍吟給趙兌起的綽號，一兌同一對，一對是二，不是因為趙兌在家排行老二，而是李劍吟覺得他二。

趙兌拋下身后四人，小跑過來，低聲道，“我朋友來了，給點面子。”

“懂。”李劍吟沖他挑挑眉，“趙公子里面請。”

“倒也不用這么客氣。”趙兌嘀咕道，他好不容易跟李劍吟打成一片，再叫生分咯。

李劍吟挑個臨柜臺的位置，引五人落座，親自招待他們，“幾位來點什么？我們這有窩頭、咸魚……”他知道趙兌領來的肯定不普通，至少不會吃不起三錢銀子的小丸子，但他還是故意這么說，只為戲弄趙兌。

果然，四人里最矮的，是個穿黑袍的孩子，約十二三，眉頭緊鎖，擺出大人模樣數落趙兌，“哼，你也沒趣。今個兒是老丈的餞別宴，臨安城那些好酒樓你不選，偏偏大老遠跑到余杭，吃這么家又小又破的店。”

趙兌好像習慣他這脾氣，也不理他，只聽他罵這店又破又小，擔心李劍吟生氣，連忙解釋，“李大俠，小孩不懂事，您別見怪。”

李劍吟性格很好，壓根沒多想，他知道趙兌領人來的目的，其實店里除了小丸子，別的也拿不出手，于是笑吟吟主張道，“不鬧了，五份小丸子，再給你們來壺好酒。記你賬上。”

“多謝大俠。”趙兌點點頭。

四人里有個體型勻稱，年約三十，男生女相，容貌清秀不輸李承歡，一襲青袍，腰掛冉遺黃符，器宇軒昂，風度翩翩，面帶微笑的男子忽道，“八弟，不是說好這頓由愚兄請嗎。”

“我是店里常客，該由我請。”趙兌勸道。

二人推說幾句，趙兌犟不過他，只好由他。

李劍吟打量著青袍男，總覺得似曾相識，一時想不起也就不再想，轉身去廚房做菜。他剛走沒幾步，就聽黑袍小孩道，“老趙，你是不是腦袋也壞了。瞧他身形擺明沒練過武。還大俠？連咱哥都不敢稱俠稱雄。”說著瞟了眼青袍男，顯然他就是那位咱哥。

李劍吟頭也沒回，人家說的沒錯，自己確實不會武功。倒是趙兌炸了毛，神秘兮兮做出個噤聲手勢，“噓，有些事你不知道。”讓他這么一唬，四人倒真覺得李劍吟有點什么，青袍男更是盯著他背影瞧了好幾眼。

黑袍小孩見話題鉆進死胡同，又從別處找茬，“合著咱不是來吃東西，是來拜高人的。本該好生操辦的餞別宴，到了你這兒，就剩幾份丸子。”

“不愛吃別吃，你那份歸我。”趙兌面上溫怒，心里卻樂開花，平白多份丸子，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不，掉丸子。

“切，這破地能有啥好玩意，我墨愁就是幾日沒吃飯，餓死，也不會在這種店吃丁點東西！”黑袍小孩墨愁賭氣道。

“唉，不該，不該。”見到二人吵嘴，四人里一位鬢角雖白，卻身形高大，肌肉扎實的老漢勸道，“就是小聚，什么餞別不餞別，不過致仕罷了。告訴你們個好消息，我閨女要成親了，姑爺是錢塘人。你們也知道，我老伴走的早，心里就我閨女這么一個念想。既然她嫁到杭州，我再回老家也沒啥意思，湊得太近又怕他們嫌我這老頭礙事。我打算這次任務回來，親自送閨女出嫁，然后在臨安城郊買十畝薄田、一頭青牛，蓋兩間草房。我想閨女了，就騎牛去看她。你們想我了，便隨時來找我喝酒。”

老丈話音剛落，李劍吟端只木托盤過來，上頭擱五小碟丸子，一壺清酒。他剛從廚房出來，老丈的話只聽到一半，卻覺得處處透露著死亡的氣息。

“放著我來。”趙兌麻利的接過托盤，幫李劍吟將小碟擺到每個人面前，他還沒做完，眾人就被丸子的香氣吸引，原本沒報多大希望的他們，眼神里多出一絲期待。

老丈先吃了口，驚艷的味道令他全身為之一振，“這是好東西呀。我想當今圣上的吃食也不過如此吧。”

“我推薦的沒錯吧。”趙兌得意的笑，“我吃遍了大半個杭州，這是最好吃的一道菜。”

青袍男聞言也吃了口，眼前頓時一亮，這丸子香脆可口，甜而不膩，還透著股清香，趙兌的話確實不夸張，他放低筷子，好奇的瞧了李劍吟一眼，抱拳笑道，“這位大俠，在下緝妖司柳靖。您的丸子實在美味，尤其里頭的肉丁，鮮香咸美，卻不知用的什么料子？”

“章魚，那不寫著嗎。”李劍吟收了托盤，一指掛在墻上的菜牌，“你別聽趙兌胡說，我就是個店老板，姓李名吟，不是什么大俠。”

“那便是李老板咯。”柳靖又拱拱手，禮數周全，給足李劍吟面子，“李老板，您看我兄弟幾人在此為朋友踐行，只一道菜恐怕不合適，還勞煩您出手，再做幾道拿手的，給我們兄弟下酒。”

“恐怕要讓柳兄失望，我這拿手菜，還真就只有這一道。”李劍吟婉拒道。

“這是為何？”柳靖眉頭微皺，倒不生氣，只是奇怪，他絕不信能做出這等美味的廚師不會其他菜。

趙兌插嘴解釋，“李大俠發過誓，做的菜只能一道比一道好，所以做出小丸子后，他便不賣其他菜了，以后再有，也是比小丸子更好吃的菜。”

“那我可要期待一下了。”柳靖樂道，本事大就該有點脾氣，他行走江湖這些年，見過不少高人，各種稀奇古怪的規矩都有，相比之下李劍吟算正常的，他的規矩不過是對自身廚藝的嚴格要求，只可惜這次嘗不到他別的手藝，令柳靖多少有點失落。

“你們慢慢吃。”李劍吟禮貌點點頭，算是回應柳靖的欣賞，而后轉身離去，他還要去看新買的話本，可沒空陪客人閑聊。剛走進柜臺，他忽然想起什么，又回頭瞧了柳靖一眼。

柳靖沖他微微一笑，“李老板，還有什么事嗎。”

“沒。”李劍吟連連搖頭，逃也似躲進柜臺，他總算想起柳靖是誰。臨安大戶柳家的長公子不就叫柳靖嗎，聽說也在緝妖司任職。怪不得瞧著眼熟，自己衣柜里如今還堆著幾件他的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