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嶺，金埡口，金環門總堂。

一個胡子拉碴的大漢坐在主位，憤怒地一遍又一遍拍著桌子。

“氣煞我也！無敵宗真是好樣的！竟然敢小覷我金環門！好啊，看我怎么收拾你！”說話的正是金環門掌門金大釗。

“夫君消消火氣?！币晃荒友牡呐右徊饺龘u地走過來，輕盈地坐在金大釗的腿上。

她端起桌子上已經被震得灑了大半的茶水，送到金大釗嘴旁，說道：“夫君先喝口茶，潤潤喉嚨。”

金大釗看向女子，瞇笑得如一只肥貓，溫柔地說：“還是我的花花好，明明是老夫老妻，過得還如膠似漆。”

女子打掉了金大釗在她身上游走的手，佯裝嗔怒地道：“嫌我老了是吧，那你去找幾個小的！”

金大釗面色大變，忙道：“哪敢哪敢？我可是在師父老人家面前發過誓的，今生今世只對你一個人好?！?

女子名叫段花花，是金大釗的原配夫人。他夫妻二人也是師兄妹，金大釗的師父段天虎正是段花花的爹。

段花花揮手就給了金大釗一個巴掌，喝道：“不敢？這么說你沒發誓的話，現在就敢了？你還真嫌我老？”

“我——噗！”金大釗被套路地啼笑皆非，嗆了口茶水了出來。段花花不及閃避，茶水灑在胸口，端是狼狽。

“你！”段花花一把推開他，蹦跳著去后堂整理衣服去了。

金大釗搖了搖頭，一張邋遢的臉由晴轉陰，繼續生氣。

“大發！”金大釗喊道。

“掌門，弟子在！”一個身高接近兩米的巨漢大步邁進來。

金大釗看著自己的首席弟子金大發，點了點頭，說道：“無敵宗的事情，你都查清楚了嗎？”

金大發拱手道：“啟稟掌門，弟子已經查清楚了。”

“無敵宗一門，掌門關暢，年方十七。全宗門不過十數人，除了關暢武藝高強之外，其余人都武功平平?！?

“武藝高強？怎么講？”金大釗好奇地問道。

金大發略作思索，答道：“上個月關暢總共動手三次。第一次是在銀嶺馬家村與殷家殷曉晴動手，兩回合以打石手段取勝。第二次是在潭縣月潭坊與玄武派何群動手，何老四不是一合之將。還有一次沒有外人看到。我是聽金風樓的掌柜提起，關暢和殷正陽飲宴當日，屋中傳來打斗的聲音?！?

金大釗微微一愣，說道：“我聽徐展提過，關暢和殷正陽不是結拜兄弟嗎？怎么會打殷正陽的女兒?！?

金大發答道：“似乎是關暢與殷曉晴比武在前，殷、關二人結拜在后。”

金大釗眉頭微擰，說道：“一合制住何老四，兩招完勝殷曉晴，還能與殷正陽切磋！這位關掌門當真好本事！”

金大發沉默不語。他是金大釗的大弟子，自然知道這位師傅的秉性。

金大釗看似粗鄙，實際心細如發，有著與外表相反的縝密心思，說是大智若愚也不為過。

金大發見金大釗如此評價關暢，就證明師父已經把關暢當做了真正的門派掌門來看待，絲毫沒有因為對方年輕勢小就起了輕視之心。

果然，金大釗過了半晌開口說道：“殷正陽下得一手好棋！”

金大發心中一動，怎么就扯到殷大俠身上了。

金大釗看著自己徒弟還沒反應過來，就解釋道：“這是投石問路！”

金大釗看他還是懵懂，就繼續說道：“你想想，潭縣武林都知道殷正陽來此就是為了建立錦繡門?？伤麨楹芜t遲未動？難道真是因為銀嶺的那塊地很難拿下來嗎？”

“錦繡雙俠的名頭比我們潭縣三門四小派任何一個掌門的名頭都響，他這是在等?！?

“等什么？”金大發問道。

“等我先出招?！苯鸫筢撜f道。

“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如今我們金環門已經在潭縣頗具影響。但以錦繡雙刀的名頭是不可能做小的。潭縣就這么大，一山不容二虎啊！如今潭縣之內能被江湖門派籠絡到的資源已經盡數掌握在三門四小派的聯盟手中，殷正陽自然是想分一大杯羹?！?

金大發有些不太理解地問道：“師父，據說殷大俠非常闊綽。不像是會在意潭縣這種小地方生意的人吧？”

金大釗呵呵一笑：“你可知道，錢對于一個門派而言固然重要，可是威望和弟子更加重要。他要的不是生意，為師要的也不止是生意。可潭縣武林的話事人最終只能有一個！”

“殷正陽在等我動?？墒俏也粍?，他就拿我沒什么好辦法。他不動，我也就拿他沒辦法。所以我讓趙輝派人截斷鐵器生意，就是一步投石問路。我想看看殷正陽未來會怎么對付?！?

這時候金大發才有所頓悟地低聲說道：“原來是這樣，可師父為何說殷正陽也是投石問路呢？”

金大釗搖了搖頭，說道：“因為關暢和無敵宗是個變數！為師的手段還是謹慎保守了些，玄武派的鐵器壟斷還未對人家產生影響，反倒是殷正陽拋出義弟的無敵宗來與我們正面怒懟啊！”

“哈哈哈，好一個投石問路。”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出來，卻是段花花從后堂換好衣服走了出來。

她滿面笑意地看著金大釗說道：“夫君的投石問路是拿個石子打水漂蕩起漣漪，可殷正陽的投石問路卻是千斤巨石砸入了潭縣，一浪一浪又一浪的?！?

金大釗滿面通紅地說道：“什么一浪浪的，女人家懂什么，不要在這里浪叫?！?

金大發聽得這話恨不得把耳朵給關上，師父師娘又在秀恩愛、撒狗糧了……

“師娘。”金大發低頭一拜，可惜他個子高，即便是低頭也能看到段花花衣領之間的一抹春光。

“嗯，大發你不錯?！倍位ɑㄞD過身子，走到金大釗身邊。

她問道：“你師父已經跟你說清了事情的始末，依你看，我們金環門該如何應對？”

這就是師娘的考教了。金大發看了一眼師父。金大釗一揮手，說道：“但說無妨?！?

金大發沉吟片刻才答道：“今時今日，無敵宗雖然占據主動，可也成了眾矢之的。關暢想出奇制勝可終歸是兵行險著。弟子以為，我們也要再投一顆石，問一次路！”

金大釗來了興致，說道：“再次投石問路，怎講？”

金大發答道：“無敵宗此舉影響太大，若讓他如此折騰，對其他門派都非常不利。弟子認為殷大俠既然不用陰謀用陽謀，我們也應該擺出地頭蛇的架勢光明正大地做一場！”

“哈哈哈，好！”金大釗神色激動，從椅子上占了起來說道：“不愧是我的首席弟子，竟然能一下就看出來此時再耍詭計也于事無補。你打算怎么做？”

“無敵宗的福利無論如何，最終都是要教授武藝的！既然如此，我們就上門挑戰！讓關暢當眾證明自己有資格在潭縣開宗立派！”金大發慷慨激昂地說道。

金大釗正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程度，邊上的段花花倒是說話了，“那關暢武藝頗為不俗，而且迄今為止沒人能看清他的武功路數。他能與殷正陽結交，武功定然不弱。你這法子并不保險?！?

金大釗在一旁微微頷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

潭縣三門四小派中，個人武藝最高三人是金大釗、徐展和趙普善。他們三個也曾私下切磋過，金大釗略微能夠壓過徐展和趙普善。而徐展卻直言不敵錦繡雙刀，五十回合必敗！

這就說明潭縣之中武功最高的是殷正陽，而關暢是殷正陽的結義兄弟，年紀是小了些，可任誰都不敢小覷——除了趙輝那種愣頭青……

就在這時金大發說道：“師父可別忘了，我們是地頭蛇！規矩得我們來定！”

金大釗眉頭一挑，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的弟子，忽然覺得這孩子的智慧終于快追上身高了。

金大發捕捉到師父眼神中的鼓勵之色，激動地說：“那關暢想在潭縣開山立派必須得與三門四小派的掌門一一過招，得到諸位掌門的認可之后方可成事！如若哪位掌門比試時自知不敵，只需要在露出敗相之前道一句認可就好；而關暢若是被打敗或者認輸便是沒有資格開山！”

段花花拍手道：“妙，實在是妙。這就是陽謀，他若想在潭縣立足就不得不接這車輪戰?！?

金大釗卻沒那么樂觀，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胡子，說道：“不！這是下策?！?

金大發如同被一盆冷水潑中，一腔熱血急速冷卻，只是想不到自己錯在哪里。

“嘿嘿，我之前不說過。殷正陽這一步棋很高嗎？”金大釗一副早知如此的樣子，慢慢說道：“錦繡門在等的就是我們會這么打上門去！”

這時候段花花先反應過來，美目轉動，點頭說道：“我明白了！一旦我們定下這種規矩，那么出手的就不是關暢，而是殷正陽！到時候只要殷正陽把其他掌門都一一擊破，那豈不是說明潭縣唯一有資格開宗立派的就是他錦繡門？”

金大發聽到這里驚出一身冷汗，自己的計策差點毀了金環門的地位！他咬著牙問道，“師父，師娘。如此說來，上門挑戰的陽謀用不成嗎？”

段花花點了點頭。她雖也有些智慧，可面對殷正陽的這一步棋也無破解之法。

倒是金大釗頗有深意地道：“不！上門挑戰還是可以用的，只不過我們潭縣的挑戰規矩可以改上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