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當年河陽

李素在府中坐臥不安，弟弟李元清晨臨出門的話讓她心緒不寧。

等李元的小伴衛慶歸來后，李素心頭擔憂更甚。

直至過了晌午，她實在等不下去，這才打算出府門，可她剛出府門，就見弟弟李元立于長街，仰天長嘯……

來不及開口的李素心底一顫，她聽出這長嘯聲中的憤怒和委屈，她瞬間心亂如麻，弟弟這是遭遇了什么，竟然會這般……

李素來不及想，她快步上前，想問問是誰欺負了弟弟，可她剛靠近，就見弟弟李元猛地收聲，整個人一把撲進自己懷里，放聲痛哭。

“姐姐——”

這一聲呼喚，讓李素整顆心被狠狠揪住。

恍惚間，她好似回到七年前，回到那冰雪飛落的冬天，元哥兒就是這樣一頭扎入自己懷中……

自那天后，她再未見過元哥兒這般委屈、無助得撲入她的懷中。

李素不知道弟弟為何痛哭，可她一如當年，緊緊抱著李元，如當年般輕聲安慰他：“姐姐在，姐姐在呢……”

……

李元情緒宣泄如洪，直到聽見姐姐的話，他才憶起這一幕似曾相識……

片刻后，漸漸恢復冷靜的李元心頭微赧，心道自己身為北國公，如今竟如小孩子般撲入姐姐懷中，太丟人了！

李元緩緩脫離姐姐的懷抱，低著頭不敢和姐姐李素對視。

“姐姐……那個我們先回府吧……”

李元說著，有種想找地縫鉆進去的尷尬，于是不等姐姐李素回答，就如兔子般竄入府中。

身后李素瞧他恢復過來，心底松口氣，露出一絲笑意，旋即又斂去，她回身朝府中款款走去，她心中想是不是有人讓弟弟受了委屈，眼底就不由自主泛起一絲徹骨的冷意……

李元在偏堂木椅上一屁.股坐下，狠狠灌了兩口冷茶，才真正冷靜下來。

等姐姐李素走進來時，他心頭雖然依舊有些許羞澀，但臉上已經能裝得淡然。

“姐姐，七年前河陽一戰，父親真的是戰死沙場嗎？”

李元看向姐姐，他覺得姐姐李素比自己知道得多。

剛走進來的李素聽到李元這么問，身形微微一頓，神色訝然。

“你聽說了什么？”

李元聽姐姐這么問，就知道姐姐一定知道什么。

“姐姐，我今日……”

李元把今天經歷的事情都講給姐姐李素聽，對自家姐姐，他沒什么可隱瞞的，講到最后，他再度問道：“……此事我定會查清，所以姐姐，若你知道什么，告訴我吧！”

話到最后，李元的語氣中帶著期待和堅決。

李素沒想到弟弟早上離開，竟然會經歷這么多事情。

馬車對問，金龍殿遇險，靜心苑慘案，蔣家逃脫，延平門一戰到審問妖妃，最后又從姨父楊龍淵那里接管秘事司……這一切，哪怕李元只是隨口略過，李素都能從他話中聽出其中的驚險。

李素雙眸神采莫名地看著李元，直把他看得不好意思。

她的弟弟，終于長大了啊……

李素心底這個念頭剛起，腦海中又浮現出剛剛哭鼻子的少年，一時間神色又古怪起來。

“……你以后不許這般冒險了……”

“其實這些都沒什么危險……”

李元說著前面的話，結果被李素一瞪，立馬改口。

“姐姐放心！我再也不冒險了！”

李素心知李元年歲漸長，有自己的決斷，但她還是忍不住想叮囑，畢竟她的至親之人，只剩李元……

“姐姐，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吧？”李元再度詢問。

“……嗯。”李素微微皺眉，旋即點頭。

“其實，此事我所知也不多，當年河陽一戰，父親……歸來之后，李老私下跟我提過，說父親之死恐有內情，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讓李老調查此事……”

“當年河陽一戰，父親率三萬軍士駐守河陽道，本是為了切斷西楚國都和長河以北的聯系，以保證我大夏十萬大軍能迅速攻克楚都，徹底滅掉西楚。戰事初時很順，當年武帝親征，率六萬眾連克三十余城……這些你應該知道……”

李元點點頭，他對這一戰，早已爛熟于心。

“后來西楚大軍來援，說是強行攻克河陽道……最后導致整個戰局大敗……”

“都是狗屁！要不是武帝沒有拿下離楚都最近的軍事要城金墉城，父親也沒必要死守河陽道！而且，河陽道本就易守難攻，這些年我一直奇怪，為何當年父親會敗得那么快、那么慘，連撤退都來不及！直到今日我才知道，這里面還有邪門外道作祟啊！”

說到最后，李元幾乎咬牙切齒。

李素深吸口氣，眼底同樣冰冷無比。

“嗯，李老就是查到當年有其他勢力暗中在河陽道和金墉城搗鬼，才使得整個戰局被扭轉……只是，當年到底是什么情形，涉及很多機密，這些機密，李老他七年來，都沒能打探到。”

說到最后，李素遺憾得嘆氣。

“姐姐無需嘆氣，如今弟弟不是接掌秘事司了嗎？當年河陽一戰，秘事司可沒少在前線活躍，相信它那里，定然有很多記載，等我上任，定要弄個清楚！”李元安慰道。

李素點頭，突然又疑惑道：“你說，姨父他怎么會突然讓你接手秘事司？你還這么小，而且我們北國公府，看上去可沒什么價值吧？”

李元聽姐姐李素這么問，忍不住一笑：“姐姐，你都說沒什么價值了，這不正合咱們那位姨父的意嗎？”

李元說著，目光看向皇宮所在的方向。

“他現在有了驚天的謀算，自然要拉攏對他有用的人……而他的秘事司，他敢交給他那些同樣強勢的族親嗎？真要那樣，他夜里還睡得著嗎？更別提交給其他門閥世家了，依我看來，他很可能是要借我這把未開刃的新刀，來為他那驚天的謀算開路吧……”

李素本就聰慧，李元這番話說完，她一下子就把易帝身死后的朝堂變化推演了一番，結果發現——弟弟說得很可能是對的！

她不由抬頭：“那你豈不是又要冒險？”

李元看著姐姐李素擔憂的目光，笑道：“姐姐，早上出門前，我可說過，這一次就是要請教姨父，咱們北國公府當何去何從，答案……還不明顯嗎？”

“與其一天天等著咱們府上沒落破敗，倒不如現在這樣，舍命拼一把！我可不想姐姐將來嫁人時，連個強大的娘家都沒有！”

李素聽到李元這話，頓時笑著打了他一下。

李元沒有躲，他笑著等姐姐李素打完，笑容逐漸消失，最后化作一句沉沉的話。

“況且，父親的仇，我可打算好好和那些躲在暗處的老鼠們算一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