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過晚飯，聊了一會兒天，顧大孃就帶著余三妹走了。把客人送走，何玉珍和楊春容收拾好家里的事情，一起到張映華家來了。

張映華坐在椅子上織毛衣，從霜在看書，秋晨不在，燙完腳，就跑去何玉珍家看電視了。張映華發了爐火，爐子里燒的是木碳，沒有煙，方便她們在堂屋里一邊做事，一邊烤火。

堂屋的門只是掩上了，并沒有拴起來，大家住在一個院子里，也不興敲門那一套，她們推門進來的時候，帶進一陣冷風，從霜忙站起來，招呼她們：“奶奶、五嬸，快過來坐。”順便讓出了自己的椅子，張映華也站起來了。

何玉珍：“你們坐。我們坐板凳就好。”

從霜去廚房搬了兩根小板凳過來，到底還是把兩張椅子讓給何玉珍和楊春容坐了。

楊春容用手托起張映華織的毛衣下擺看了看，說：“大嫂，你織的好快啊，這才隔幾天，就長了這么多。”

張映華：“家里現在只喂了四頭豬，地里也沒什么活，每天晚上吃了飯，就織會兒，等過完年，開了春，地里的活多起來，就沒空織了。”

楊春容：“我給肚子里的小孩子織的毛衣，都還沒有織完，最近都光顧著看電視了。”

張映華：“你織的毛衣又不趕著穿，等明年下半年，怎么都織好了。我想著快點織出來，開學之后，秋晨還能穿一段時間。如今，從霜倒是有很多衣服，本來買來給她織毛衣的線，我都留起來，過完年，地里的活就出來了，下次也不曉得什么時候有空，才能織毛衣。”

楊春容：“從霜的同學好大方啊，我看送她的衣服都很不錯。”

從霜拿回來的衣服，張映華挑了兩件寬松的外套，一件送給楊春容，一件送給顧遠芳，楊春容現在懷著孕，當然穿不了，顧遠芳倒是已經穿起來了，晚上看電視的時候，就換上，又保暖又好看，雖然是樂誼送的舊衣服，但其實樂誼也沒穿幾回，看上去還跟新的一樣。

張映華：“人家是鎮上的有錢人，衣服多，那些不穿的舊衣服，估計也沒穿過多少次。收了別人送的東西，我把家里沒舍得吃的幾斤核桃讓從霜送回她同學了，也算是一點心意，總不能白要別人的東西。”

從霜笑笑，除了核桃，她母親還準備了十斤花生，讓她一并送到樂誼家。樂誼嫌她太客氣了，從霜也不辯駁，她心里年齡畢竟36歲了，看樂誼母親的反應，就知道這禮“還”對了。不過這倒不影響她和樂誼的交情，她覺得樂誼母親再精明也無所謂，反正她是和樂誼交朋友，又不是和樂誼母親相處。

何玉珍和楊春容來張映華家，當然不是為了說這些事情的。何玉珍是來問問映華對今天顧大孃介紹的人的印象的：“映華，你覺得顧大孃介紹的那個余三妹，怎么樣？”

張映華笑笑：“奶奶，這話我可說不準。要說今天看人的話，感覺應該還可以，不像是不會來事的人，說話這些也和氣。”

楊春容：“我也是這么跟媽說的。反正年后四哥也要去拜年，到時再接她來耍，多來幾次，也就看得出來，究竟可不可以了。”

張映華點頭，附和妯娌的話。

何玉珍：“老四倒是挺滿意的，就是不曉得女方對我們家滿不滿意。”

楊春容：“要我說，她應該還是滿意的。我們一起去看新房子的時候，大嫂介紹房間的時候，說有一個房間是給她的孩子準備的，我看她當時挺高興的。這年頭，別說她是二婚了，就是大姑娘，嫁到夫家，家里就有新房子的，也沒幾家。”這話其實也適用于楊春容自己，她說的時候，并沒有想到自己，說完了，才感覺這話有影射家里沒給她和顧遠榮修新房子之嫌，臉上的笑容有一點尷尬。

好在張映華馬上接過了她的話：“春容這話說的在理。只要我們這邊主動表態，把她孩子也接過來養，這樁事情成就的可能性就大了。”

何玉珍：“要是接過來，以后他們就只能生一個小孩。”

從霜聽到奶奶這句話，一下子笑出聲來，見大家都看著自己，忙說：“奶奶，我不是笑您。我是覺得吧，就是不接來，按照現在的計劃生育政策，還是只能生一個。反正余三孃的小孩子還小，也不記事，在四叔身邊長大，也和親生的沒什么區別嘛。”

何玉珍：“他年紀小，以后大了，村里人都知道，總會有人要嚼舌頭，終歸會知道的。”

“那也沒什么呀。”從霜：“生恩不及養恩大。他又沒見過他的生父，總不可能跑去找他的生父。”

何玉珍：“這是我們唯一放心的。余三妹以前嫁到河北，現在回來了，那邊也不可能找到這里來。”

楊春容：“就是嘛，媽。到時他還不是認為您才是他的奶奶。”

何玉珍：“我還等著你肚子里這個孩子叫我奶奶呢。本來想著砍了甘蔗，拿到錢，這兩個月給你好好補一補身體，結果錢都花到房子上了，等領到甘蔗款，就得去付那些欠的款。”

楊春容：“家里殺了豬，經常都吃肉，哪里還需要再補。別人都說，要是補過頭了，到時孩子不好生。”

張映華：“奶奶，春容說的也對。要補，還是等春容做月子的時候，再好好補補。”

何玉珍：“給老四修個房子，你們也不要怪我們當老人的偏心，老四小時候耽誤了醫治，要不哪里會留下殘疾，不修套新房子，根本沒可能娶到媳婦。”

張映華笑笑，婆婆這話其實不是說給她聽的，而是說給楊春容聽的，所以她聽了也不吭聲，等楊春容接話。

楊春容：“四哥以前在家干活，供遠榮讀書，現在我們幫著張羅，也是應該的。就指望著這樁事情快點成了，到時家里辦下喜事，熱鬧一趟。”

張映華：“就是。要是事情成了，到時我們這邊還是要辦一下的，女方那邊愿意辦就辦，不愿意辦，我們這邊也要迎一下。”

何玉珍聽了兩個兒媳婦的話，高興得合不攏嘴：“我們顧家，要是娶回來的媳婦，都像你們兩個這么通情達理就好了。唉，老二那個媳婦……”

從霜可不想聽奶奶感嘆二嬸，趕忙轉移話題：“奶奶，新房子修好了，您們不是要搬去住新房子？”

何玉珍：“說到這個，你小姑一點都不像話，她非要鬧著搬去新房子住。本來打算我和你爺爺搬出去住，讓她住在我們現在睡的房間，春容，你多勸勸她。”

楊春容嫁過來之后，和顧遠芳關系比較好，其實要說真的十分合得來，并非如此，只是兩人年紀相差不多，楊春容比顧遠芳大四歲，平時一起干活，也算是做個伴。楊春容笑笑：“媽，我肯定會勸她，不過要真勸不住，我也沒辦法。其實我也有點理解六妹的心情，畢竟是新房子，人肯定都喜歡新的。”

何玉珍：“到時余三妹正月里來耍，肯定得給人家準備一個房間，她住出去，多不好。”

說到小姑子的事，張映華一般都不吭聲。她和楊春容不同，她比顧遠芳大太多，所以一直是以忍讓為主，關系沒有那么親近，要真說了什么，到時顧遠芳必然會多心。

從霜：“奶奶，我聽媽媽說，四叔新房子地壩里的樹子，是要做家具的。”

何玉珍：“是啊。爭取趕著臘月二十八這天，搬進去，到時房子才像那么回事，不然光搬兩張舊床，實在太寒酸了。你爺爺還說，過幾天，請人來給我們家打幾把竹椅子，到時老屋子里放兩把，新屋子放兩把，再打兩個竹蔑條編的架子，免得來了客，看到屋子里空空的。”

楊春容：“打竹椅子的話，倒不用請外人，我大哥就會。到時讓遠榮去一趟我娘家，請我哥來。”

何玉珍：“這樣好。反正我們請別人，也是要花錢的。大家一家人，錢就不要給外人賺了。”

楊春容：“本來幫自己家里的忙，應該不要收錢的。不過，媽，您也知道，我大嫂很兇，要真不收錢，到時我哥回去，我大嫂不知又要在家罵多久。”

何玉珍：“該收，應該收。找外人，也一樣要付錢的。”

從霜：“奶奶，您們打竹椅子，順便打兩把小的唄。不是說那個余三孃的小孩子，有兩三歲了嗎？小孩子肯定喜歡小椅子。像我妹妹，當初還把舅公家打的小椅子硬是給抱回家了。”

楊春容：“這倒是可以。到時候讓我哥多做幾把小椅子，家里小孩子多，免得到時候要爭搶。”

何玉珍：“家里竹子多，多做幾個也使得。要是明年老四這婚事辦成了，家里打緊開支，攢兩年錢，爭取過幾年，把老屋子拆了，重新修一下。我和守正，也算完成兒女的差事了。”

楊春容：“過兩年，等孩子大一點，到時叫大哥幫忙，讓遠榮也去廣東打工，還是打工來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