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終于爬上了山頂，最先印入眼簾的是青城書院的金色牌匾。只是書院有規矩，非院內人士不得入內，明瑜便沒有強求，讀書人的地方講究些也是理所應該的。

好在青城山頂有處觀景臺，專門供游人前來觀景。走上觀景臺，正中央的石桌上竟然生生嵌著一個棋盤，數顆以假亂真的棋子刻在其上。明瑜雖不擅于下棋，但也看得出這棋面幾乎是死局沒有破解之處了。也不知道是何方人士在此處鐫刻的，明瑜有些好奇：“程煜公子，這棋盤？”

每次來觀景臺，程煜都會細細觀察此棋局，聽到明瑜的話，愣了片刻方才答道：“這棋盤，據傳十年之前便在此處了，在下也不知是何人所置。”

“瞧著程煜公子看得這般入迷，莫非這棋局還有玄妙之處？”

搖了搖頭：“在下只是習慣每次上來便觀摩一會兒罷了。”

又看了好久，明瑜實在是看不出什么門道，便放棄了。

站在觀景臺上，整個青州盡收眼底，這種感覺和在京城皇城墻上俯瞰完全不一樣。明瑜突然說道：“程煜公子，可否陪我聊聊天。”

聞此言，不喜言辭的程煜還是答應了，他隱約覺得現在郡主的情緒有些不太對。點了點頭，站在明瑜的右手邊，二人一起俯瞰著青州。

明瑜問道：“程煜公子可曾去過京城？”

“并無。”

意料之中的回答，明瑜想了想轉而問道：“程煜公子，方才聽秦錚說公子是天縱奇才，敢問公子有無從仕的念想。”

“并無。”

明瑜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天下的讀書人不都為了出人頭地金榜題名嗎？只是對上程煜那雙堅定明亮的眼睛，明瑜確定了方才自己沒有聽錯。這程煜公子竟然沒有入朝為官的想法，當真是極為稀奇。想要聽原因，明瑜再三問道：“為何？”

“沒有為何。”

“程煜公子莫要如此敷衍我。”

看著明瑜略有薄怒的臉，程煜只得解釋道：“為官與否，對在下來說并無任何意義。無論身居何處，都左右不得自己的性命，那又何必去費盡心思去官海浮沉遭罪呢。”

第一次聽到這般言論，明瑜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可好。程煜這番話說得很是實在，入朝為官但凡走錯一步便要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及時爬的再高，同外祖父那般成為一朝丞相，僅次于一人之下，但仍然要每日同皇上周旋博弈。天子最為善變，圣意最難揣測，一個不小心便是以下犯上。這程煜公子倒是看得通透，只是，明瑜還是不贊同其這番言論。

理了理思緒，明瑜啟唇說道：“程煜公子，大丈夫當有所求。即便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也需得有嘗試的勇氣。”

明瑜說得這些道理，程煜自是非常明白，只是在他心里有一道坎始終跨不過去。嘉元帝登基之日，當時的欽天監太史程立行推測出嘉元帝一生無子，嘉元帝萬分震怒直接當場將其手刃。而這個程立行是程煜的遠親，他死后整個程氏宗族遭遇了毀滅的打擊。三族之內所有人全部連坐斬首示眾，而旁支遠親則被抄家的抄家，被發配的發配。

程煜一家算是比較幸運的，被發配到涿州，在青州以北不遠的地界，不算是荒涼。剛到涿州還未立足，整個涿州城便爆發了史無前例的瘟疫。那場瘟疫中，程煜的父母皆染病身亡。若不是致仕的吳廣毅帝師赴涿州賑災，將程煜救下，怕是守著父母尸體的程煜也會受感染而死。自幼經歷此事，程煜對于皇權存了恨意，更是深刻認識到了個人力量的渺小。百年傳承的程氏家族都能在一夜之間傾覆，更何況是個人？

“程煜公子？”這個程煜公子怎么在發呆。

不愿意再去想過往之事，也不愿意再繼續這個話題。程煜回過神之后，岔開了話：“小姐，晉陽府傳來消息，有人發現了媚夫人的蹤跡。”

“公子是聰明人，萬望莫要反被聰明誤。入仕之事還望公子慎重考慮，萬不可在他人面前流露出不愿之意。”她不過是看程煜公子是個有才能的美男子，才這般叮囑的，一定是這樣！然而明瑜還存了別的心思，萬一日后同程煜公子成親，沒個半點官職，皇上那邊也是不會下詔的。好吧，明瑜還是對程煜有好感。

叮囑了一句之后，明瑜隱藏了內心的小九九，識趣地接了程煜的話茬：“自那日被公子救了之后，我便無數次回想在晉陽府遇上的怪事，媚夫人包括那個匿嬌哥的玉面郎君都不是正主，尤其是那個玉面郎君，我猜測其可能是斷袖。”

斷袖嗎？這倒是個重要線索。

“現下此事已有眉目，恩師已經吩咐下去務必找出幕后黑手，勢必為小姐出氣。”

明瑜早就便知外祖父會這般，沒有過多的驚訝。瞧著恢復如常的程煜，明瑜刻意問道：“那程煜公子你呢？你也會幫我出氣嗎？”

“那是自然。小姐是吳府的主子，在下自然會全力以赴查清此事。”

“除此之外，公子便沒有其他想法了嗎？”

“在下不知小姐的意思。”

“程煜公子覺得明瑜生得如何？”

“小姐是貴女，自是美貌過人。”

“那明瑜可否入得了公子的眼？”

……

程煜有些招架不住明瑜的連環追問，這郡主當真是直白大膽。只是二人本就是云泥之別，郡主是高高在上的明月，而自己于家世于地位都遠遠不如，怎么敢生了不該有的心思。這天下美男子多得是，明瑜郡主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想到此處，程煜暗暗提醒自己今后更要注意行事，絕對不能越雷池半步。

此時，明瑜完全不知道，這一番連環發問，并沒有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反而使程煜公子心中的防設筑的更高。太有自知之明的程煜公子，真是有點兒讓人傷腦筋。

天色不早了，明瑜一行人便返程下山，結束了今日的登山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