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墮民
- 鬼官人
- 湯師爺
- 4956字
- 2020-06-22 17:42:16
聽了侯爺這話,我不由一愣,問道:“你真沒弄錯?”
侯爺不理我,說道:“你圍著這個鋪子走一遍,看看有沒有什么翻出來的新土。”
我沒有說什么,圍著那鋪子前后走了一遍,根本就沒有發現異常。侯爺看了看那鋪子的木門,說道:“那就是在鋪子里頭。”
我說:“這怎么可能。”
侯爺說道:“你放心,侯爺我別的不說,就辦這種事,還從來沒有失過手。”
陳老鬼的棺材鋪雖然平時少有人來,但是你要說大蓮的尸體被藏在這里,打死我都不信。誰會兒把死了這么長時間的尸體放到做買賣的地方,吉利不吉利先不說,那得多嚇人啊。
沒想到侯爺從路邊抄起一塊石頭,快步回到了鋪子門口,向我說道:“你給我看點人。”
我問道:“你想干什么?”
侯爺二話不說,舉起那石頭朝著門鎖就砸了下去,只聽“啪”一聲,那門鎖應聲而落。
侯爺向我看了一眼,嘿嘿一笑,說道:“老吳,今晚上侯爺我就讓你開開眼。”
說完就把門給一把推開。
一股奇怪的氣味瞬間就沖了出來,聞得我胸口一陣翻江倒海。侯爺也是臉色一變,但是卻沒有其他的反應,只是舉步走了進去。
我一拉他說道:“我說侯爺,你確定自己沒弄錯?”
侯爺說道:“你怎么這么墨跡,趕緊的。”
聽了他這篤信之言,我心里也稍稍有了底,怕只怕陳老鬼明兒個看到鋪門被砸開,懷疑到我身上找我麻煩。不過事已至此,也沒有什么可擔心的了。
當下跟侯爺一前一后進入房來,侯爺把火折子點著,就著那微弱的亮光,就看到順著墻根擺著各種紙人紙馬,花圈紙錢之類的東西,往上再看,全是一件件的壽衣,看著令人心膽發寒。
侯爺卻跟沒事兒人一樣,把火折子遞給我,彎著腰仔仔細細地尋找。我也敢看別的地方,只看著侯爺撅著個屁股在那里折騰,半晌,他直起腰來抹了一把腦門地汗,疑惑地說道:“不應該呀。”
我說道:“怎么,沒找著?我就說大蓮的尸體不可能在這里,說什么你都不信,你瞅瞅這兒滿共這么大點地方,能藏尸體嗎?”
侯爺出奇地沒有反駁我,只是看了我半晌,問道:“這里是不是還有其他屋子?”
我頓時想起來第一次來紙扎鋪的時候,見大奎拉著大蓮往里屋走,這樣看來,這里還真的有另外一間屋子。
我憑著印象繞過柜臺,就在那幾只堆簇起來的花圈后來,果然看到一扇緊閉著的小門。
侯爺見狀走了過來看了看,笑道:“嘿,這陳老鬼還真有兩把刷子。”
我問怎么呢。
侯爺說道:“你瞅瞅這門上,畫的鎮魂陣。”
我拿著火折子靠近那木門,果然見到畫在門上一個圓形的復雜的陣形,那陣形很奇怪,像是八卦之形,卻又復雜得多,整個看起來蛇游龍走,透著一股神秘之氣。
那陣形似乎畫得時間很久了,隱隱發黑,若非用那火折子的燈光反射出亮光,就與那黑糊糊的木門合為一處,極為不好辨認。
侯爺說道:“我說什么來著,我說什么來著,這里頭要是沒有什么貓膩,為什么在門上畫這么一個玩意兒?招財進寶啊?”
說著他伸手就推那木門,一推之下,居然沒有推動。侯爺大奇,我也覺得奇怪,那木門看著單薄得很,甚到有一種人用力就會被人捅個窟窿的錯覺,可剛剛那一下卻紋絲不動。
侯爺不敢相信似乎又用了點力推了推,還是推不動。他把我手里的火折子拿過去,用微弱的光仔細觀察著那扇門,我站在一邊,不知道是因為心虛還是因為害怕,心臟跳得很厲害。
半晌,侯爺抬起頭來,說道:“這老小子還真么手藝都會,居然還會使回龍木。”
我忙問道:“什么是回龍木。”
侯爺說道:“回龍木也叫自來石,本來是墓室中常用的防盜手段,可以從面邊把門關死,而門里邊有一根木頭或是一塊石頭,從里邊把門頂死。這樣,人從外面就再也打不開那門了。”
一聽這話,我隱隱有一種失落之感,說起來我雖然很害怕,但是也很想知道那神秘的房間里到底有什么。聽他這樣說,我不由嘆了口氣說道:“也就是說,這大半夜咱們白折騰了?”
侯爺神秘地笑了笑說:“就這點伎倆,難不倒侯爺我,瞅著。”
說著話,侯爺從腰間把褲帶解了下來,我一把拉住他說道:“你想拿尿把門滋開?”
侯爺臉色一黑,說道:“你想什么呢你,不然你滋一個給我看看?你還說我沒溜兒,我看你也是個沒溜的貨,起來。”
說著把我推到一邊,把褲帶一頭交給我,而后從另一端一拉,居然拉出一根軟鋼條來。緊接著他把鋼條前端圍了一個半圓,并用布條固定好,來到門前慢慢把那鋼條伸了進去,鼓搗了大概有一盞茶的功夫,只聽“咕咚”一聲,似乎是房里什么東西滾落,而后侯爺用力一推,那門應聲而開。
可能是因為那門長時間沒有開,在打開的一剎那,我就感覺周身一冷,全身的雞皮疙瘩全乍了起來。緊接著一股難聞的氣息就沖進了我的鼻腔。
侯爺伸手從一邊的柜臺上拿了根蠟燭點燃,扇了扇眼前飛揚的塵土向里邊走去,我跟在他的后面,一邊就著那燭光打量著房間里的情景。
那房間很破敗,墻壁上全寫著龍飛鳳舞的符咒,從房頂上垂下來一段段暗黃色的緞子,緞子可能是時間太長,沾著滿滿的塵土,但依舊可以從中還是可以看出那緞子上也寫著不知名的經文,整個房間看起來透著一股陰森詭異之氣。
看到這個情景,我心底里有點害怕,那掛滿屋頂的暗黃緞子,如同鬼魄一樣在眼前游蕩著,每走一步,都讓我精神緊張一下。
這時候,侯爺停下了腳步,說道:“我操,這他媽的是什么鬼東西。”
我循聲看去,卻見侯爺前方的黑暗之處,正放著一個供桌,供桌上供奉著一個似曾相識的神像。那神像張牙舞爪,三頭六臂,我猛然間回想起來,在小叔的屋子里,也供奉著這樣一尊神像。一時間,我的心猛地跌入谷底。
我問道:“這是什么。”
侯爺說道:“侯爺我也沒有見過,不過看那樣子,分明就是一個邪神。看起來這陳老鬼身份挺復雜呀。”
說到這兒,他回頭看我一眼,繼續說道:“你們這個十里坡到底是個什么地方?”
我沒有說話,我在十里坡長大,自認為對這里的一草一木無比的熟悉,但是最近的種種經歷,讓我不得不重新對這個地方產生一個陌生的認知。
見我不說話,侯爺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說:“就你這樣,讓人賣了還得幫人數錢。”
我不服氣地說道:“我這叫純潔。”
侯爺轉過身來直視著我,鄭重地說道:“我告訴你,純潔跟傻X真的不是一回事,你不要混淆了這兩個概念。”
我被他說的臉上掛不住,就要反唇相譏,但侯爺卻在這時臉色一變,說道:“你瞅瞅,那是什么。”
我順著他的眼光看去,頓時全身的汗毛都乍了起來,在我身側五六步之處,正放著一口大紅色的棺材,走近了方才看出來,那棺材居然是用紅紙扎成。
那棺材似乎就放在房間正中,我跟侯你進房之后,出于作賊心理,是順著墻根走的,加上房間里陰暗得很,因此之前并沒有看到。
就見那棺材通體鮮紅,被微弱的火光一照,就像是被淋上了一層血漿。而那棺材四周,擺放著一圈蠟燭,每只蠟燭之間相距差不多半尺的距離,將那棺材團團轉成一個圓。
侯爺低聲叫罵一聲:“媽了個逼的,這他娘的真邪門。”
說著就走上兩步,低下頭細細觀察那具紙棺。
我有點心虛,似乎是怕那棺材里在突然之間竄出什么東西來,便沒有跟過去。半晌,侯爺站起身來,說道:“老吳,這有點不對,你過來看看。”
他這么一說,我沒轍,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卻見那棺材上,用黑色的筆畫滿了鬼畫符,而且棺蓋與棺木之間的縫隙,也用黃符貼得嚴絲合縫。
在燈光的映照下,棺材上的鬼畫符靈動起來,仿佛就像一條條毒蛇在棺蓋上爬動。我看得毛骨悚然,直起身子來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侯爺說道:“要是侯爺我沒猜錯,咱們要找的東西就在這具棺材里,不過要打開這個棺材,可真是費了勁了。你看看這棺材上的紅,知道是什么不?那可不是紅漆,是黑狗血,而那鬼畫符正是道家的鎮魂大陣,金龜卸甲。我敢保證,如果里邊是大蓮的話,那么她神識早就被陳老鬼攝走,而縣衙門死的那十三個士兵,幕后的黑手就是陳老鬼。”
我問道:“你的意思是陳老鬼唆使大蓮這么做的,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話一出口,我就想到之前大蓮死時,那個來找陳老鬼張副官,他們在我小叔手下吃了虧,本來槍都拔出來了,卻被王參謀帶人幫小叔解了圍。莫非,陳老鬼為了這件事懷恨在心,用這種方式找王參謀的麻煩?
侯爺說道:“現在咱們考虛的不應該是陳老鬼那個老小子為什么要這么做,侯爺我擔心的是,大蓮的尸體落到那老東西手里,那鬼胎還在不在。”
聽了這話,我方才意識到問題的關鍵,忙說道:“那咱們趕緊把棺材打開看看啊?”
侯爺說:“你可別介,現在咱們要是打開這棺材,可就是闖了大禍了。你想啊,陳老鬼為什么要用這金龜卸甲的鎮魂大陣,說明這大蓮已然成了尸煞,咱們這么冒然把棺材打開,放出尸煞,今晚上非得全折在這里不可。”
我說你不挺厲害的嗎?
侯爺臉色一紅說:“如果說咱們準備充足,侯爺我誰都不用,肯定能拿下這尸煞,可是這里臨來就拿一羅盤,要把尸煞放出來,我壓根就沒有法器跟她斗。這件事,我看還是得從長計議。”
我說道:“侯爺你太小看陳老鬼了,咱們今天把人家門鎖都砸了,陳老鬼明兒個回來,肯定會發現這里有人進來過,那還會把這血棺放到這里?到時候你沒有那木炭,咱倆上哪兒找去?”
侯爺看了看我,說:“你說得有幾分道理,你這么一說這事兒還真是有點棘手。”
我看著侯爺站在那里,看著那血棺發愁,便說道:“不然咱們去找我小叔吧,讓他過來幫幫忙。”
侯爺說道:“這也是個好辦法,但是吳德友幫不幫忙,還真得另說。侯爺我總隱隱覺得,這陳老鬼跟吳德友暗地里有點什么聯系,說白了,他是你小叔,你相信他,但是侯爺我還真不相信他。”
我問道:“那你信我不?”
侯爺看了看我:“你這說的是什么話,要不信你侯爺我還帶你來這兒干個鳥。”
我說道:“那就結了,走,咱們去找我小叔。”
侯爺見我堅持,并沒有說什么,跟著我轉身向門口走去,但是當我們按著來時的印象走到房門的位置時,卻驚奇地發現,墻上的木門不見了。
斑剝的墻沒有任何痕跡地立在眼前,似乎之前的木門壓根就沒有存在過。見此情景,我頭皮一陣發麻,莫非是因為太黑我們走錯了方位?想到這兒,我讓侯爺向左邊靠著墻走,而我往右邊向前摸索。
因為只有一個火折子,還在侯爺手里,我是越走眼前越黑,到最后幾乎眼不能視物,再加上我本來就對房間里的情況不了解,所以我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頭頂上的黃緞子不斷撫過我的頭頂,每撫過一次我心里都會打了突突,感覺那黃緞子就像是一只只冰冷的手一樣從我頭頂上掠過。
但是事到如今,我又不得不努力壓制著心頭一恐懼,一點點往前走。而就在我剛剛走出十幾步,就在兩面墻中間的夾縫之中摸到了一團頭發。
這一下把我嚇得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
侯爺聽到我的叫聲,拿著火折子走了過來,問我怎么了。
我嚇得心臟“嘭嘭”亂跳,怎么努力也說不出話來,只好拿手指向那個角落。侯爺用火折子向那角落里照去,果然見到一團烏漆漆的頭發無力地垂在那里。侯爺顯然也吃了一驚,一把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說道:“過來。”
我看他臉色凝重,跟著他向另一個角落里走,卻發現另一個角落里也有一團這樣的頭發掛在那里。而后侯爺又帶著我把四個角落會都看遍,果然房間的四角全如出一轍。
火折子的映照下,侯爺的臉色發白,聲音也發著顫,說道:“我知道那個神像是什么了,我早就應該想到。”
我忙問道:“是什么?”
侯爺直直盯著我,沉著聲音說道:“這他娘的是五猖神!”
我忙問他什么是五猖神,侯爺說:“五猖神也叫五通神,這個名字最早出現在唐朝,從北宋的時候興起,是一種山魈。他娘的就是一種實實在在的邪神,這玩意血食人牲,性奇淫,專門淫人妻女。傳說他有五頭十臂,嘗化為俊美少年勾引美女供自己玩樂。如有人祭禮,便降財降福,但稍有失儀,那就降下大災。老吳,你知道怎么祭祀這五猖神嗎?”
聽他這么一問,我茫然地搖搖頭。
聽侯爺說,我方才知道。原來那祭祀這五猖神非常殘忍,需要血食,還要用活人作為祭品,從明朝時,官府把信奉五猖神的人都統稱為墮民。墮民的起源說法眾多,一說是元滅宋后,將俘虜的人集中于浙江紹興等地,稱之為“怯鄰戶”,明代又稱為“丐戶”,后世稱為“墮民”。一說南宋時金軍南下,宋將焦光瓚率部投降,宋人引以為恥,乃貶其部為“墮民”。
墮民不得與平民通婚,更不許應科舉。對此,歷代地方志乘均有所論述。有明以來,官府屢有削除墮民的諭旨詔令頒發各地,然墮民依舊沉淪孽海,不得平等,是官府令而不行,鄉曲禁而不止,還是墮民自甘污賤,終無定論。
聽到這兒,我再次仔細看了看那供桌上的神像,剛剛是一是因為眼前黑暗,二是因為那神像的確也太過于繁雜凌亂,我沒有看清楚,現在看來,果然它并不是三頭六臂,而是五個頭,十方手臂。
我回頭向侯爺問道:“你那意思,陳老鬼是墮民?”
得到侯爺肯定的答復,我猛然想到,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么小叔豈非也是墮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