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機十問
- 鬼官人
- 湯師爺
- 4015字
- 2020-06-22 17:42:16
鬼婆婆不再理我,帷帳之后的算盤打個更加快了。
我忍不住問道:“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之所以會這么問,是因為我知道這已然不是小朱家洼的白樹林。
算盤的聲音停了,那鬼婆婆的聲音似乎有點生氣:“在婆婆我算術(shù)的時候,你不要打擾我,你瞅瞅,這么多又白算了。你說怎么辦吧。”
我一聽這鬼婆婆還喜歡算賬?
我說道:“那有什么大不了的,重新算就是了。”
“放肆!你居然跟我這么說話,你進(jìn)來!”
聽她這么說,我有點猶豫,但翻過來一想,反正困都被困在這里了,俗話說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老兒拉下馬,大不了就是一個死。
當(dāng)下沉下心來,掀開帷帳走了進(jìn)去,卻見帷帳里邊的情景跟外面判若兩個世界,只見地上放著無數(shù)張黃紙,旁邊一方硯,滿滿裝著濃墨。鬼婆婆就坐在那里,身邊放著一個很大的算盤,又有龜甲八卦之屬,而她正坐在那里皺著眉頭看著面前紙上的文字苦苦思索。
我走上兩步仔細(xì)看去,卻見紙上寫著:“今有共買雞,人出九,盈一十一;人出六,不足十六。問人數(shù)、雞價各幾何?”后面落著一行小字——盈之問。
見鬼婆婆又拿算盤算了一次,拿起筆來猶豫著想落筆,但想了想又收回來,看樣子糾結(jié)得很。
我看著她那樣子,心里都堵得慌,便說道:“一共九個人,雞七十每只。”
鬼婆婆全身一震,看了我一眼,拿起算盤來一頓狂算,而后把答案寫在下方。
當(dāng)她在抬頭看著我時,眼神中泛出異樣的光。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感覺她的眼神清澈靈動,根本就不像是上了年紀(jì)的老太婆,但是那聲音卻直接暴露了她的年紀(jì):“你是怎么算的?”
我說道:“這有什么難的,我爺爺留下來的書里有更難的題,同樣也難不到我。”
這話沒錯,我小時候不懂事,上了幾年私塾認(rèn)了幾個字,便偶然從家里的箱底找出爺爺留下的幾本書,那書中的內(nèi)容全是這種無聊的算術(shù)題,下邊還有我爺爺自行計算的心得,我平時沒事的時候就喜歡結(jié)合爺爺?shù)男牡么鸢改闷饋硭悖枚弥畬@些題也暗暗悟出了一些竅門。
為了這件事,我媽也沒少打我,每次打完我,直接就把書又藏到別的地方,可后來還是被我偷偷找到。但到后來,我卻再也沒有見過那幾本書。
聽了這話,鬼婆婆一眨不眨地看著我,說道:“什么書?”
我想了想,時間太長,書名也記不起來,只是隱隱記得似乎有一本書叫《天機十問》,便告訴了她。
沒有想到鬼婆婆聽了我的話,聲音也尖利了起來:“那本書在哪兒?”
“丟了。”
“丟了?你還真是暴斂天物!”
我說怎么我就暴斂天物了,這些無聊的題能有什么用。
鬼婆婆冷哼一聲說道:“你懂什么,造化自然之根本,就在這無窮無盡的算術(shù)之中,學(xué)成算術(shù),天地萬物就了然于胸。包括風(fēng)水秘術(shù),五方玄門,奇門遁甲,哪一個絕學(xué)不是從算術(shù)而來的。別的不說,就是上古流傳下的河圖洛書,其根本也是這算術(shù)之衍化。”
我聽得似懂非懂,但是也覺得那幾本書找不到了,甚是可惜。
鬼婆婆又把一道題拿了出來問道:“你看看這一道題,能算嗎?”
我定睛一看,只見上面寫道:“今有上禾三秉,中禾二秉,下禾一秉,實三十九斗;上禾二秉,中禾三秉,下禾一秉,實三十四斗;上禾一秉,中禾二秉,下禾三秉,實二十六斗。問上、中、下禾實一秉各幾何?”
我看得暈頭轉(zhuǎn)向,說道:“看不懂!”
鬼婆婆“噗”一聲笑了出來,說道:“還真是拿你沒辦法,這意思是這里有上等禾苗三捆,中等禾苗兩捆,下等禾苗一捆,能結(jié)出糧食三十九斗;上等禾苗兩捆,中等禾苗三捆,下等禾苗一捆,能結(jié)出三十四斗糧食;上等禾苗一捆……”
我聽她說得羅嗦,打斷她說道:“行了行了,我懂了。”
鬼婆婆目光一厲,就要發(fā)怒,我說道:“你還想不想算。”
鬼婆婆眼睛一彎,方才說道:“行,你說。”
不可否認(rèn),她那眼睛的確很好看,只是配上她這樣的年紀(jì),有點格格不入。
我清了清嗓子,說道:“這道算術(shù)題跟之前那道差不多,只要掌握了要領(lǐng)就不難了,這道題的答案是上等谷子一捆九又四分之一斗;中等谷子一捆四又四分之斗;下等谷子一捆二又四分之三斗。”
鬼婆婆眼中光彩大盛,直直地看著我,說道:“沒看出來,你小子還真有那么點本事。”
我說道:“這有什么,你知道那《天機十問》里都有什么?”
鬼婆婆問:“有什么?”
我說道:“我記得《天機十問》第一問就是天地生成解,第二問和第三問是太玄兩難,第四問是雙手十指解,第五問是二十八宿周天解,第六問是治河圖,七問為鬼谷子問,八問子午線之感,九問是日變奇算,十問元外之元。”
聽了這話,鬼婆婆說道:“果然,難怪人說算術(shù)包羅萬象,那天機十問真算做是天書了。”
當(dāng)下我把天地生成解的題目大致給到紙上遞給她,鬼婆婆一看那題,眼睛里陡然放光,示意我坐下來,她則在我身側(cè)凝眉立目看著那道題久久不說話。
良久,她方才長長舒了口氣,問道:“這道題到底有解無解。”
我從腦子里搜索著爺爺?shù)墓P記,慢慢說道:“這道題玄就玄在這一點,天地生成奇偶之?dāng)?shù),衍化萬端,若說有解,卻無一解。若說無解,卻有萬解。”
鬼婆婆冷下聲來說道:“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我心里一抖,忙說道:“就是沒有一個惟一的解。”
鬼婆婆白了我一眼,而后又輕笑一聲,而后慢慢地苦思。我坐在那里看著她,總覺得從她的眉眼到神情,都不像是一個上了年紀(jì)的婆婆,而像是一個如花季年齡的少女。
良久,她才把眼光從那道題上收回來,一對上我的目光,明顯那目光一顫,居然像害羞一樣馬上回避開去。
“你看什么看。”
我心說你一老太婆,看你一眼能怎么樣?
當(dāng)下說道:“其實這道題我也沒有想明白,不過我看我爺爺是這么算的。”
說到這兒,我欠身用筆把答案寫在題的下方,鬼婆婆拍手道:“高明,真是高明,你爺爺真是個高人。”
聽人夸我爺爺,我當(dāng)然高興,得意地說道:“那還用你說?”
鬼婆婆說:“你這小子身具這樣的本事,有朝一日得了道法,還肯定是個毀天滅地之鬼才。”
說完她就不再理我,坐在那里定定地看著那道題。我坐著無聊,一陣?yán)ы镏幸u上心頭,不自覺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方才醒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正靠在鬼婆婆身上,而鬼婆婆也倚著我,雙目微閉,那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黑上的黑布依然遮擋著面容,然而這時候我與她相距咫尺,卻見她露在外面的皮膚白晰粉嫩,根本就不像是一個老人。當(dāng)下我顫抖著伸出手去,就想輕輕地把那層黑布揭下來。
而就在我的手指險險將要碰到那層黑布的時候,身邊的鬼婆婆猛地睜開雙眼,我嚇了一跳,忙把手縮了回來。
只聽鬼婆婆說道:“有人來了。”
我心說門外波濤洶涌的,誰會來?而此時鬼婆婆已然站了起來走到門口,說道:“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著她打開門走了出去,我透過門口,望見門外根本就不是什么大河,而是恢復(fù)了我跟侯爺剛剛來時的大院。
我心懷疑惑,眼見著門又被鬼婆婆從外面關(guān)上,聽得腳步越來越遠(yuǎn),知道她是走遠(yuǎn)了。
當(dāng)下我站起身來,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心里想著那鬼婆婆對我也著實放心,就這么虛掩著門就走了,就不怕我這么跑了?
想到這兒,我心里暗暗高興,轉(zhuǎn)頭向左右看了看,沒看到人,便循著來路向院外走去。但走了不久我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抬頭看那院門近在眼前,但是怎么也走不過去,仿佛我每向前走一步,那院子的大門就向前移一分。
我有點吃驚,當(dāng)下發(fā)著狠向那院門跑過去,可離奇的是,那院門依舊停在原來的位置,任憑我怎么加快速度,也走不近半分。
我心想怪不得那鬼婆婆這么放心,原來這院子里另有玄機,可是眼前的情景卻令我疑惑不解。
沒有辦法,我只有垂頭喪氣地轉(zhuǎn)身回到房間里,氣惱地坐了下來,看著滿地寫滿題目的宣紙,越看越不順眼,我甚至就想一把火燒了這房子,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
然而就在這時候,門外一陣響動,我以為鬼婆婆回來了,當(dāng)下正襟危坐,可沒有想到門一開,侯爺那賊眉鼠眼的家伙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一看到我,侯爺被我打得腫起來的嘴角抽動著笑了一下,說道:“老吳,侯爺我救你來了。”
我見他去而復(fù)返回來救我,說實話昨天的氣也就消了大半,但我心里有一道坎還是過不去,說道:“你還回來干什么?你不是為了那鬼胎而來,現(xiàn)在事情都辦得差不多了,怎么還舍得回來?”
侯爺說道:“老吳啊,吳爺,您就大人有大量,就當(dāng)侯爺我不是東西,事情辦得不漂亮,但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小叔現(xiàn)在跟鬼婆婆為你拔闖呢,你趕緊跟我走,不然就來不及了。”
我驚道:“小叔也來了?”
侯爺說道:“可不是嘛,你不會以為我真那么傻,把你小叔的棺材偷出來吧,那你小叔非把我碎尸萬段不可。”
聽了這話,我忙站起身來,跟著侯爺往外走。侯爺說道:“你跟著我,這院子有蹊蹺,你這么傻乎乎地直走可走不出去。”
聽了這話,我方才恍然大悟,原來這院子果然有古怪。
我緊緊跟在侯爺后面,跟著他東走三下西走四下,七拐八拐方才來到院子門口,侯爺舒了一口氣,說道:“行了,你先回去,我去幫吳老二。”
我說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侯爺?shù)闪宋乙谎鄣溃骸澳憧靹e去給人裹亂了,你說你會啥?到那侯爺我還得照顧你。”
我這么一聽侯爺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我要這么走了那顯得我多不仗義,正在那猶豫,只聽侯爺說道:“你們家吳老二也算是豁出去了,昨兒個晚上我從這兒走了就去找他,那兩大耳瓜子把侯爺我給抽的。看起來這吳老二還真是對你沒的說,你趕緊的吧,一直往東走,就能見白樹林了,出去后在黃沙口等著我們。”
說完這句話,他舉走就向院里跑去。
我嘆了口氣,感覺自己真是很沒用,到哪兒都給人家找麻煩,不過話說回來,我要是真有小叔那兩下子,還有侯爺跟我羅嗦的份兒?一想到昨晚侯爺被小叔打,我心里反倒是有點過意不去。
按著侯爺?shù)慕淮铱觳较驏|狂奔,果然沒跑多久就看到白樹林,剩下的路我就熟悉了,當(dāng)下心里也穩(wěn)了一些,回頭向后一看,哪里有什么深宅大院,入眼的只是荒草雜石,我心神不由有點恍忽,之前的經(jīng)歷,仿佛就像是做夢一樣。
我來到黃沙口,坐在躺椅上等小叔和侯爺,他倆這次去,沒準(zhǔn)就會跟鬼婆婆大打出手。那老太婆也真是奇怪,聲音聽起來老得不能再老,但是皮膚卻如年輕女子一般嬌嫩。
突然想到鬼婆婆說要小叔的棺材,我不由把目光盯在了小叔家的門口。
難道之前小叔扛的,真的是一口棺材,他帶著一口棺材干什么。我想到這兒,嗓子眼開始發(fā)緊,起身向小白樹林的方向看了看,依舊不見小叔和侯爺?shù)纳碛埃?dāng)下好奇心起,慢慢地舉步走入了小叔的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