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的氣氛，隨著班主任的到來而終止。

七班這個群體大多數老師都不愿意教，能心甘情愿來帶這個班的老師不多。

班主任邱華就是其一個，他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面容有些刻板嚴肅，但對學生都是一視同仁，從未以現下的好壞去評判過一個學生的將來，是個有責任感的老師。

因為基本上沒什么人上早讀，所以頭一節就是正課。

上了半堂課，邱華把易眠叫了出去，原本各司其職的學生全都抬起了頭，視線整齊一致的定在易眠的身上，因為邱華從來沒喊過同學出去，這是三年來頭一次，他們多少是有點好奇的。

易眠淡定的從一臉疑惑的江澈面前跨出去，其實不用猜，她也知道是為了什么，無非就是她為什么突然間回來，有沒有把握考上好的大學。

畢竟當年她進校的分數很高，即便她離開了兩年內，學校多少對她還是有點期盼的。

“老師您好！”

邱華待易眠站定，才緩緩道來：“聽說你回來就是為了參加高考，兩年沒踏進學校你還有把握？”

“有。”

邱華溫和一笑，那張嚴肅的臉上透著慈祥，“我記得你的目標好像是斯坦福。”

御景高中有個習慣，每一屆新生開學都會填志愿，一張紙承載著自己的方向和預估的未來，將來再看看是否完成了，但大多數的學生都是隨遇而安的心態，唯有少數人是明確的，易眠的目標是當中比較鮮明的。

而她的志愿能被記住，不僅僅是因為她進校的成績好，而是因為那張紙上只有簡潔明了的五個字：斯坦福–易眠，更是因為在之后的不久斯坦福的通知書就寄到了學校。

易眠點了點頭。

“斯坦福的要求挺高的，錄取率也比別的大學要低，你高一時候的申請通過了，但通知書寄來的時候你已經消失了，學校的檔案里只有兩個號碼，怎么都聯系不通，最后硬生生的錯過了，現在申請起來就更難了，你的想法呢？”

邱華沒有問她為什么消失，沒有問她這兩年去做了什么，也沒有問她為什么執著于斯坦福，更沒有問她因為什么而放棄，只是簡單的問了她現在的目標還是不是一如既往。

“目標是它，可不是非它不可，假如我的人生有了更加重要的東西要守護，那放棄它的選擇是不是也是對的。”易眠問。

“你愿意為它放棄，那你有沒有認真考慮過它跟你的未來那個更重要。”邱華凝視易眠，語重心長地開口勸說，作為老師，他自然希望易眠能走上更好的道路。

易眠視線向著天空看了一眼，回過頭態度斬釘截鐵，“老師，那個更重要的東西對我來說，比命更重要。”那個更加重要，其實她早就有答案了吧。

從小到大她的生活、職業都是被定好的，甚至連喜好都做不了主，所以她以為離開家，去到一個更遠的地方，就可以不受阻攔的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而斯坦福曾經就是她的未來，她有個很好的朋友承諾過她，要陪她去尋找一直向往的自由。從青禾開始便一直為之努力著，爺爺走了之后便沒人管束她，可她最后還是一樣沒去成。

再后來才發現，那未完成的縹緲的未來，雖然會像是跟魚刺，一時卡在喉嚨里吐不出咽不下，但魚刺的結果大多只有兩種，咳出來碾碎它、咽下去消化它，久而久之也就釋然了。

而那些原本你不喜歡的東西，卻會刻在了你的骨子里，漸漸成為了你身體的一部分。

“作為老師，我不會干預你的選擇，但希望你慎重、不后悔。”邱華見易眠有自己的主見，也不在多說多勸，便讓易眠回到了教室。

易眠回到座位，腦袋里全是邱華那句，你的申請通過了，只可惜你錯過了。

她的申請曾經通過了，這就證明她并沒有失敗，也沒有辜負宋淺的期待，她的夢想也曾真真正正屬于她過，即便那張通知書現在已經失效了，即便她這輩子都不會再踏進哪所學校，可它依舊是她人生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江澈見一面從外面回來就一臉茫然，臉上的疑惑更多了，以為發生了什么大事，目光有些擔憂的看著易眠。

“你怎么了，是老邱跟你說了什么嗎？”

易眠斜看了江澈一眼，突然莞爾一笑，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漣漪，同往日那禮貌的笑意不同，是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就連江澈都能感受到她那滿足的愉悅感。

“你很高興？”

江澈見她笑了出來，心里也松了一口氣。

“嗯。”易眠笑著點頭。

見狀，江澈趁勢見縫插針，“那…你覺著我帥嘛？”

“啊。”

易眠有點懵，總感覺這話聽著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聽到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便也沒太在意，只覺著江澈有些自戀。

見易眠半天沒有回應，江澈繼續問道：“我跟你手機上的那個家伙，誰帥？”

哎～呀～呀～呀～

這一幕更加熟悉了，不僅僅是話，還有這微表情，都像極了當年的路念北，回想起那時他鼓著腮班子委屈巴巴地指著狗問母親‘在你心里到底是我跟眠眠重要，還是這只球重要’，那模樣簡直不要太可憐。

“他帥。”

對于江澈跟路念北誰比較帥這個問題，還需要多想嘛，在她心里，哥哥自然是最帥的。

聽到易眠的答案，江澈陷入了無盡的沉默之中。

他的初戀啊，這還沒開始追求呢，就被一棒子打回了娘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