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蘭，你……”大嫂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王媽媽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給壓下了。

“我老婆子在陳家勤勤懇懇幾十年，連老爺和夫人都沒有動過一個手指頭，臨老了卻被你這個小輩給打了，老天爺啊，我怎么這么命苦呢！”

芷蘭和大嫂看著已經坐在地上撒潑打滾的人，都楞住了，沒有反應過來。尤其是大嫂，更是一塌糊涂，不就是遲來了幾分鐘，這兩個人怎么就鬧了起來，不是說來看父親的嗎，可是這仗勢，怎么像是來找茬呢？

“三弟妹，這樣不太好吧，別忘了正經事。”扯了扯芷蘭的衣服，眼神示意千萬別激動。

“我們還是走吧，看這陣勢，也不像是有事的，都鬧成這樣，那一位在房里也能呆的下去。”冷哼了一聲，芷蘭轉身就想要離開。

“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看她那架勢，父親的身體她肯定比我們還明白，應該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更何況我們來了這么久了，要是有事，早該叫我們了，可見無事，走吧。還是你的事比較重要。”指了指地上的人，轉身離開了院子，隨后大嫂吩咐幾句，也跟了過來。

“你以后打算怎么辦？大哥已經不在了，你還年輕，有什么章程沒有，你娘家有什么說法嗎？”回到了大嫂的房間，芷蘭忍不住問道。

“家里不希望我守著，太苦了，可是族里恐怕不同意，還有就是陳家，我舍不得我們家小妞，暫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辦。現在錢又被偷了那么多，心里更陳世平亂了！”說到錢財，又想起了張妙蓮，大嫂有些咬牙切齒。

“大家都是女人，說實在的，我也不希望你孤苦伶仃的過一輩子，而且你也沒有一個兒子，父母在都還好，可是等到以后呢，你又該指望誰？”陳世平去了還沒有白天，自己卻勸人家老婆改嫁，就算是妯娌都有些交淺言深了，更何況兩人的關系還沒有那么親密。察覺到了自己語言的不妥，芷蘭轉移話題，說起了小妞的趣事。

過了半天，給陳世康娶飲的人回來說同意大嫂報官，隨之警察來了，帶隊的人竟然是趙謙。

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盡的說了一遍，又列了失物清單，盤問了一些重要見證人，就要收隊離開。出門的時候，芷蘭特意留下趙謙，仔細的說了一下自己的見聞，并把酒樓的地址告訴了他，希望能對案件有所幫助。又提醒他說不要提自己的名字，芷蘭不想要被騷擾。

三天之后，在隔壁縣城遇到了張妙蓮，她正在銀樓里打算把手中的飾品脫手，被留意的人報了官，又順藤摸瓜，逮住了兩個土匪，錢財追回了一多半，至于其他的，她根本沒有帶過來，而抓到的那兩個土匪，也只是小樓鑼，根本不是什么大人物。不過可喜的是因為知道了那匪窩的地址，剿匪的時候，省了不小的力。雖然沒有一網打盡，倒是也讓他們損失了不少的兄弟，土匪頭子一下少了很多。可是，似乎連老天都不想芷蘭得意太早，半個月之后，本來是張妙蓮死期的日子，可惜的是她竟然消失了。雖然不明白其中具體的糾葛，是誰那么大的本事能從監獄中要人，可是芷蘭卻清醒的意識到，自己是得罪了一個大人物了，就是不知道這報復什么時候開始。

像是在驗證芷蘭的猜測，隨后七天，芷蘭在縣城的鋪子被咂了一遍，還收到了一個折斷的銀簪以及一只面目全非的麻雀。

好在鋪子只是被咂了一次，大概是他們都在潛逃，離開了安城，總之，生活又回復了原來的平靜，只是芷蘭除了練習槍發外，又耍起了飛刀，而且更加認真了。

張懷芝上任了，山東成了皖系的地盤，縣長也換人了，陳家的紡織廠舉步維艱，因為縣長的紅人，和皖系很有關系的馮家也開了一家紡織廠，稍微有些眼色的人都跑那里去了，就是進貨的外地人，也都不到陳家的紡織廠來進貨。

生意越來越冷清了，這一個月幾乎沒有一個訂單，就是壓低了價格，也不敢有人得罪馮家。陳世康又不如陳老爺手段圓滑，處理人際關系上更是天壤之別，這不，已經有人來商討收購事宜了。

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瞞不下了，畢竟房契等是陳老爺收拾保管的，得到紡織廠做不下去了后，陳老爺吐了一口血，直接昏迷了過去。醒來后，拉著陳世康書房里談論了半宿，半個月后，紡織廠易主了。

雪上加霜的是，陳老爺不曉得聽到了誰的談話，竟然審問起杜韻清。等到芷蘭聽到消息的時候，事情已經處理完畢。為此，陳世康消沉了很長的時間，陳老爺的病情更加嚴重了，眼看著撐不了多久了。每次伺候湯藥的時候，都是讓芷蘭趕緊生個孩子、夫妻要和睦的話語，杜韻清卻再也沒有出現在眾人眼前，每天只呆在她自己的房間，像消失了一般。后來，才從下人的口中，知道了杜韻清為了不生陳老爺的孩子，竟然墮了胎。怪不得今年四月份之后幾乎都沒有見過比人，就是有事找她，也多是躲著不見，讓王媽媽回話。只怪芷蘭太不關注陳府發生的一切了，每天像只蝸牛似得，只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十月中旬，辛苦了一輩子的陳老爺還是沒有熬過去，撒手人寰，臨終最放不下的不是生意，而是這幾個不孝的子孫。他家的孩子也確實不孝，離家出走的老二不說，就說七七過后，杜韻清去教堂呆了一段時間，跟著里面的洋教士，離開了中國。隨后，大嫂也帶著自己的嫁妝和陳世平的家產，回了自己的娘家，當然，小妞也帶著。而這一切發生的時候，陳世康卻什么都沒有說，任由這些事情發生。他把陳家所有的鋪子都變賣待盡，又把錢分給馮憐兒母女一些，芷蘭也給了不少，看來他是打算離開了。

“你要走？陳家的這一切都放下了？”陳世康很大方，給芷蘭了不少的少，還有一個鋪子，若是往日，芷蘭會很高興，可是現在，感覺更多的是心寒。他竟然能丟下自己的妻子，大哥留下的幼女弱妻不管，逍遙著自己的生活。

“給她們的錢財，還有這個宅子還在，高枕無憂的生活足夠了。這兩年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想要出去走走。”沉默了一陣，陳世康如是說。

“那好吧，如你所愿！”捏著手中的銀票，芷蘭轉神再也不想看到陳世康，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會拿槍崩了他。

一個禮拜后，陳世康離開了，困擾了芷蘭很久的想要害自己的人也有了眉目，是王媽動媽的手腳，至于原因，芷蘭不用問也猜了八九不離十，真是感覺可笑。后來芷蘭親自拜訪了一次王媽媽，才知道，杜韻清是王媽媽女兒一半的孩子，王媽媽和杜家老爺子有過一段情，愛屋及烏，在她的眼中，杜韻清才是真正的陳家三少奶奶，陳世康的妻子。至于陳老爺，她卻咬牙切齒的罵他老牛非要吃嫩草，又數落了一些陳老爺年輕時候生意場上的不法之事，說他陳家這個樣子是罪有應得。又說了一些秦芷蘭剛嫁到陳家的事情，原來吸毒的罪魁禍首也是她，那些嫁妝也都落入她的手中了。現在該知道的都明白了，沒有喜悅，更多的是哀傷，打開門，讓王媽媽的兒子、兒媳都了解一下自己的娘是個什么樣子的人，以后就不歸芷蘭管了。雖然沒有把這婆子送進監獄，不過她以后的生活肯定不會如意了，也算是報了仇吧。

陳家的院子太大了，和馮憐兒商量了一下，遣散了幾乎所有的仆人，芷蘭也搬到了秦宅，開始養胎。

肚子里的孩子已經三個月了，而這一段時間發生了這么多的事情，芷蘭既沒有懷孕該有的反應，肚子也沒有顯示出來，加上芷蘭的月事本就不規律，所以連小青都不知道。當初本打算告訴陳世康的，畢竟他是孩子的父親，可是葬禮過后，他只忙著處理產業，根本見不到人，況且芷蘭也不是傻子，猜到了他想要離開的意圖之后，也不想用孩子綁住他的腿，更何況兩人之間并沒有感情。就是行了魚水之歡，也不是雙方心甘情愿的，再糾纏在一起，何苦來著。

一切塵埃落定之后，芷蘭也拋開了所有有的沒的，專心為尚未出生的孩子做準備，連門幾乎都不出。不過這些日子，和馮憐兒的關系倒是愈發親密了，還有她的女兒也是真得可愛。或許是有了孩子的緣故，當初很討厭孩子的芷蘭，卻越來越被孩子純真和無憂無慮所感染，心情也好了幾分。

期間一晃就到了民國六年的初夏，疼了半天之后，芷蘭終于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取名秦永寧，小名虎頭。馮憐兒也帶著玉善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