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和韓睿自青云山上尋了兩日，只摘得了二兩凝元草。來到師父的住處，楊帆心中愁緒萬千。凝元草本來就只為療養穩固丹田，卻不料這么難尋。恢復丹田，重獲修為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楊帆看到師父，忍不住抱怨起來。師父口上說楊帆太過貪快，心中卻也暗自為楊帆著急。

就在院中的三人正琢磨著凝元草的事情，突然從院外連滾帶爬跑進一人。

“道…道長！不好啦，黑龍又出來吃人了！”

來人圓頭圓腦，渾身的衣服上沾滿了露水和斷草。臟兮兮的臉上驚慌不已，原來是保長的兒子。

“候老漢家的水牛正在躍龍潭邊吃草，黑龍突然竄出來將水牛吞進肚中，連同一起被吞進肚子的還有候老漢的小孫子。”

師父一聽，心生怒火。“這個記吃不記打的畜生！這次讓我逮到，絕不饒它！”

楊帆自小在這里長大，卻從未聽說過黑龍的事，心中不解。于是出言問師父：“師父，這黑龍是怎么一回事？”

“這件事要從五年前說起…”師父本來打算將來龍去脈告訴楊帆，卻突然看著楊帆，眼中竟出現一絲狂熱。

“好！既然你不識好歹，就別怪我心狠！”說著話，師父將頭上的道帽正了正。“跟我來！”

青云山山陰之側有處斷崖，又有大河流過，故在此地形成一個瀑布。瀑底長年遭落水擊砸，形成深潭。潭深不知何許，只見水深幽幽。水面從瀑底擴散出數十丈。挨著潭邊，水面不驚，還長有茂密水草。

潭邊有塊探出的石頭，師父正站在那濕滑的石頭上負手而立。瀑布的氣浪打在師父身上，道袍胡須迎風飄動。師父細瘦挺直的身子悠然而立，好一股道骨仙風。

“你這該殺的畜生，當年我容你在此處安身，你卻三番五次作惡傷人。今日我便將你扒皮抽骨！”

潭水泛起微微波瀾，好似在回應，繼而又沒有了動靜。師父蹲下身，手掌攤入水中，手腕用力，手掌周轉運動。師父口中似動未動，掌中生風，那潭水竟隨著師父的催動漸漸生出漩渦。漩渦越來越大，攪得潭水洶涌澎湃。只聽轟隆一聲！那漩渦中心竄出一道黑影。

師父凌空立于高處，黑龍從潭底攜水花而出，黑鱗黑角黑須，躍在空中，生出一道黑云。黑龍頷首俯視師父。口中低沉雄渾的龍吟之聲四散開來。

楊帆與韓睿站在潭邊，抬頭看著天上的一人一龍。

師父卻未佩劍，赤手相對。黑龍領教過師父的厲害，不敢大意。黑龍扭動身子，探頭作勢。師父身如輕塵，飄然來到黑龍頭上。兩根柴瘦的手指抵住黑龍的額頭，黑龍銅鈴一般大的眼睛里出現驚慌之色。隨后，重拳已至。兩根手指的距離，讓師傅的手上運足了真氣。那黑龍龍頭受到重擊，猛然下跌，滿身黑鱗颯颯而抖，激起層層水霧。

黑龍被師父一拳打成弓形，惱怒之極。龍身舞動起來，作盤繞之勢，欲把師父箍在其中。再見師父看著周遭聚攏盤緊的黑鱗龍身并不驚慌，探出手指，從那龍身之上刮下一層水汽。水汽在師父的手指上凝聚成利刃。師父徐徐探出手指，似慢實穩，利刃挨著龍身，只見黑鱗剝離，破開一個口子，黑血頓時冉冉而出。隨著龍身盤繞，那口子順勢越來越大。

黑龍吃痛，放開身子，張牙舞爪在空中翻騰。烏云繚繞之間，黑龍猛然對師父發起攻擊。師父飄若輕羽，黑龍的血盆大口屢屢撲空。反而在空中被師父幾拳打的身形扭曲。黑龍又急又惱，但又無可奈何，怒吼一聲，遁入水中。

師父懸于水潭之上，表情淡然，口中念咒。突然水聲大作，腳下的潭水翻騰成巨大的漩渦轟然而起。那黑龍竟被漩渦裹挾而出，黑龍一時驚慌失措。師父位于漩渦中心，周圍是翻騰著的巨大水壁，黑龍被巨大的壓力裹挾著，一時無法脫身。師父手中再次凝出利刃，利刃探出，在黑龍身上不斷刺砍。轉眼黑龍已經是遍體傷痕，龍鱗帶著黑血被不斷剝離。黑龍目光變得急燥惱怒，還有一絲恐懼。它沒想到面前的道士這次要下死手。

黑龍口中發出哀怒之聲，龍身拼死掙扎，滿口鋼牙咬地嘎嘣作響。突然一個急抖，黑龍脫離了漩渦束縛，騰到空中。黑龍目光突然看到楊帆和韓睿二人，滿腔怒火無處宣泄，竟猛然朝二人飛來，血盆大口轉眼就到二人面前。

韓睿嚇得驚慌失措，大叫一聲。楊帆見此心中著急但又無力相抗，心頭悲涼，將韓睿摟在懷中。

師父眉頭一皺，竟然破開虛空，身形瞬間出現在龍頭之上。師父雙手緊握住兩道龍須，用力一扯。那急行的黑龍突然頭上受力，身子傾翻，肚皮翻到空中。

“你這惡畜，兇性頑劣，我留你在此地，你竟然掠食人命十數條。今日我將你斬殺，你也是死有余辜。”

師父踩著龍頭，躍身來到龍腹之上。師父右手探出，掐著一個指決點在黑龍腹上。師父目光變得悍然，單臂運氣。只見隨著師父的指法變幻，食指用力，一道鋒利的氣刃隨之而出。黑鱗崩飛，黑血飄出。隨著一聲龍吼，黑龍被開膛破肚。數丈龍身猛然泄力，轟然一聲摔在地上。黑血浸染了水草深潭。

師父飄然而下，看著楊帆和韓睿，嘴角似笑非笑。

“師父。”

楊帆被師父徒手斬龍的威力所驚，心中充滿了震撼。

“愛徒，剛才你都看到了吧。你入我道門，可記得我對你說過道法之中，最高明的法門是何？”

“徒兒記得，是‘無為’。”

“嗯！無為即是順勢而為。天地萬物相生相克的道理世人都懂，然而世人卻總想逆天而行。常言道：‘無欲則剛’，欲望越多破綻越多。這黑龍貪戀水性，我若用火克之，耗費心力真氣，反而難以克制。我若利用它的習性，順勢而為，以水為劍，轉換它的優勢為我的優勢、它的優勢為劣勢，方可不費余力而破它。”

“順勢而為！那吞雷劍極兇極惡，那我就比它更兇更惡嗎？”

“未嘗不可！但你要心智明晰。你之所以被吞雷劍反噬，是因為你心中嗜欲太深。無欲則無敵。”

楊帆明白道理，但是心中思索頗多。“師父，人無欲無求，那生活還有什么意思呢？”

師父看著楊帆，又看看韓睿。口中輕笑出來。“無欲但有情啊！”

韓睿聽了，又紅了臉頰。楊帆默而未語，目光閃閃。

師父看著二人，笑而不語，右手伸到楊帆面前，掌心攤開，只見一個漆黑的珠子出現在師父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