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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夢魘

  • 誤南風
  • 夜雨曾寄北
  • 4597字
  • 2019-11-12 10:52:13

趙小葵已經連續第八天做同一個夢了。

自己被封鎖在一個木箱子里,任憑她如何敲打如何哭喊,都沒有人回應,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黑暗。

“爸爸……!媽媽……!”趙小葵聲音嘶啞,躺在床上的手茫然的往空中一抓,總算抓到了一個溫暖的手心,幫趙小葵擦掉眼淚后,陳簽簽將趙小葵的手重新放進了被窩,站在身旁的趙南風一改往日的毒舌風格,始終沉默不語。

陳簽簽眼睛環繞四周,這是她第一次來趙小葵的家,雖然是不請自來,但是有錢人就是不一樣,一個房子整整有五層!要不是跟著秦言止事先給的追蹤符,恐怕她真的還要找一陣時間。

“怎么樣?”陳簽簽鬼鬼祟祟的開口,尋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偷偷將秦言止給的另一張監察符給貼了上去,如果這時候有人醒了那就遭了,她和趙南風簡直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趙南風手抵在趙小葵那張足足有四米的大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床邊,指甲打在紅木上的聲音在黑夜里聽起來比催命符好聽不了多少,陳簽簽本就做賊心虛,現在被趙南風弄得更加發毛。

“到底怎么樣?”陳簽簽恨不得一掌拍死這個故弄玄虛的人,聲音越發的咬牙切齒了。

趙南風凝息了一會兒,才瞇起眼睛幽幽開口:“他走了。”

陳簽簽總算舒了一口氣。

趙小葵是黑著一張臉來上班的。

不比往日大富大貴的穿著,近幾日趙小葵難得穿的暗沉保守,動輒從頭包到腳,雖說依舊是各個大牌高定,但是顏色卻非黑即黑,單調得不像趙小葵,一時間,事務所少了一道彩色的風景。反而多了一只有錢的黑寡婦。

出于“鄰居”的人道關懷,陳簽簽給趙小葵沖了杯咖啡。

簡單的問候了幾句,剛要走,卻被拉住了手腕,趙小葵從包到鼻子下方的高領毛衣里探出一張慘白的嘴,瞳孔微微顫抖道:“簽簽,你上次找的道士能不能介紹給我?酬勞好說。”

一個噩夢做一天,那叫噩夢,第二天早上起床刷個牙洗個臉基本就忘得差不多了,可如果一個噩夢不僅連做八天,白天還能回想起夢里的內容,那就叫夢魘。

陳簽簽今天下班回家特別繞了路,走到街角買了秦言止最愛的蛋撻,一個蛋撻兩塊五,陳簽簽咬咬牙,豪氣的掏出了五塊錢放在柜臺上,買了兩個蛋撻。

一個草莓味,一個原味,秦言止吃得蜜口香甜。

“言止,我有個特別、特別好的朋友,但是她最近出了一些小問題,你能不能幫幫她?也算是幫幫我,事后我買……我買五個蛋撻給你!”陳簽簽糾結了一會,最后豎了五個手指頭,不行了,五十塊錢呢,極限了,再多沒有了。

秦言止嘴上動作一滯,顯然被五個蛋撻足以打動他,他擦了擦嘴,神情嚴肅:“你先說來聽聽。”

“她已經連續一個星期做同一個夢了,她說夢里自己總是被囚禁在一個箱子里,箱子里又黑又硬,一伸手就能摸到頂,她在箱子里叫天不靈叫地不應,每次都要等天有了亮光才會醒。”陳簽簽越講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自信的反問一句:“會不會是她最近壓力太大啊?”

“我看她應該是被魘魔盯上了。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飛快的伸了出來,往秦言止面前一掏,本來秦言止省著舍不得吃的草莓蛋撻以光速的速度到了一直窩藏在被窩的人嘴里,趙南風張大了嘴,都沒來得及嚼,直接咽下了肚。

“趙南風!”眼看秦言止要暴走,身旁還不知從哪升起了符咒,陳簽簽甚至聽到了他袖中的赤鬼鞭"唰唰"作響,忙將五根手指扳成了六個:“消消氣,六個,六個蛋撻。”

安撫了好一陣,兩人才偃旗息鼓,偏偏趙南風是個不作就不會死的性子,他靈機一動,湊在陳簽簽耳邊:“你看秦言止的符咒升起來的時候像不像動畫片里的鬼火?”

秦言止一個眼刀飛了過來。

“那怎么判斷是不是魘魔?如果是該怎么趕走他?”陳簽簽連忙插話,生怕兩人再打起來。

秦言止:“魔魘不比惡靈,惡靈雖依靠人內心的惡意而活,但是它也有自己本身的實體,可魔魘不但不需要依靠人類還能獨立存活在人的夢境中,將定位目標的靈魂困在夢中,然后進行“招魂”,你的朋友,可能就是被他盯上了,這是一種非常棘手的魔,我并非專業的驅魔人,所以,可能有些無能為力了。”

“困在夢中……”陳簽簽追問:“是什么意思?”

趙南風:“再也醒不過來的意思。不過我們有辦法。”

陳簽簽咬碎了后槽牙,將左手食指與右手食指交疊:“二十個草莓味蛋撻,一人十個!”

“成交!”趙南風伸手握住了陳簽簽兩根手指,桃花眼微微瞇了一下,笑得像個奸計得逞的少年。

趙南風與陳簽簽相寂無言的走在凌晨的大街上,她臨走之前特地為趙小葵掖好了被角,小姑娘今天應該能睡一個好覺。

可是……她還是有些不明白,陳簽簽琢磨著開了口,問趙南風:“言止說魘魔不同于惡靈,不用依靠人內心的惡意,那魔魘為什么會找上趙小葵?”

尾冬的風刮起來總有一種凄涼的嗚咽感,綿長的幽怨掠過二人的頭頂。

“你的朋友是被魔魘看上了。”趙南風攤平手心,手心正中有一圈血紅的徽印,徽印里面圈著一只沒有眼睛的祥瑞麒麟。趙南風道:“就如你們凡世的鴛鴦,麒麟在異世代表的是雙方締結的婚印,如果她要是能在夢中出來看看的話,就會發現自己并非在什么箱子里,而是在一個包裹著紅布的棺槨里,這個婚印就是我在棺槨上看見的。”

陳簽簽皺眉:“怎么會這樣,那有什么辦法取消這個……婚印?”

趙南風嘴角上揚,瞇起眼睛看眼前這個天真的女人:“在任何的情況下,掌握絕對力量的才是有主動權的一方,如果魘魔不打算放人,就算你告狀告到你們政府那去也沒用,我勸你還是趁早收起你天真的想法——陳簽簽,你以為趙小葵是為什么被魘魔看上的?”

趙南風十分生動的說明了愛穿一身黑的人通常內心也很黑暗,陳簽簽忍不住捏住了拳頭,賭氣道:“不知道!”

“因為你。”趙南風明明在笑,眼神卻像是一個不見底的黑洞:“看來山海的支點已經被黑袍開啟了,連魘魔都來了,依我看,四個支點的平衡已經被打亂了,魘魔不過是時空的警告,接下來要登場的還有更多,更多你無法控制的東西,他們會把你在乎的,不在乎的通通殺掉,而你,陳簽簽,你將因為特殊的身份而成為這場漩渦的中心點,所有災難都將圍繞著你而擴散,到那個時候你不僅僅是羊城的罪人,更是凡世的罪人!”

趙南風說完這句話就走了,將陳簽簽一個人扔在了原地,他的雙手插在黑色長風衣的口袋里,背挺得筆直,在夜晚薄霧下顯得整個人蒼涼又孤獨。

陳簽簽額頭滲出點點冷汗,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

“我是……漩渦么?”陳簽簽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直到第二天的早上六點,陳簽簽才悠哉哉的回了家。

不出她所料,趙南風四仰八叉的躺在她的床上,而秦言止則坐在他的小毯子上打坐。

“去哪了,這么晚才回來。”趙南風從被窩里探了一個頭,看起來毫無睡意,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的看著她,像是在抓晚歸的丈夫身上有沒有別的女人的氣味。

陳簽簽本來不想回答,可趙南風的臉上分明寫著我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執著,陳簽簽只好答道:“我去看吳伯了,順便看看幫他找的那個護工。”

前不久那個潑婦似的女人第二天就被她辭退了,后來中介公司又給她推薦了幾個,她偷偷看了幾次都不是很滿意,現在吳伯的護工是她親自挑的,四十多歲的一個阿姨,慈眉善目的,一點都不怕臟,她特地選在凌晨的時候去看,吳伯一到晚上就有夜尿的習慣,今天晚上都好幾次了也不見這個阿姨不耐煩。

“哦——我還以為你被惡靈抓去吃了。”趙南風挑眉,一臉的看好戲模樣。

嘁!乖僻的男人。

陳簽簽不再理會他,將蓋在他身上的被子一抖,一腳踹開床上的男人:“滾,去地上睡!”

出乎意料的,第二天趙小葵沒有來上班。

第三天,第四天……

明明是有錢人家孩子卻風雨無阻,和陳簽簽并列事務所加班狂魔第一人,也正因為如此,她的曠班顯得格外扎眼。

陳簽簽去辦公室遞案子給“豬男”時,“豬男”正在和人通話,一場客套的談笑風生后,“豬男”神情不悅放下了電話,將陳簽簽遞來的案子往邊上一扔,嘟囔道:“事務所人手都這么不足了,還要請什么長期帶薪休假,要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豬男”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樣,緊鎖著眉頭看向陳簽簽:“陳簽簽,你知不知道趙小葵最近怎么了?她是不是不想干了?扔了一堆工作人沒了!”

人沒了?

陳簽簽懷抱著心中疑惑,的確,她一連給趙小葵打電話打了好幾天,也沒有人接……莫非?

陳簽簽心頭一個念頭閃過,下了班片刻都不敢耽誤回了家。

剛進了家門,就看見秦言止鐵青著一張臉坐在毯子上,兩指捏著一張燃燒的符咒,不比以往的火焰,秦言止手中的符燃的是幽暗暗的藍火,冰藍的火焰在他的手指間跳躍著,帶了些妖冶的寒冷。

“監察符被發現了,你的朋友……”

“她可能已經……”

下一秒,陳簽簽幾乎是發狂的握著秦言止的肩膀,她的眼睛被憤怒燒的通紅,沖著秦言止吼道:“你不是說符貼上就會沒事嗎!你不是說你的符咒不是很厲害嗎!”

那個有錢卻從不炫富的趙小葵,那個善良有些話癆的趙小葵,那個面對惡靈還想著護著她的趙小葵,那個老給她添麻煩的趙小葵……

……

秦言止被陳簽簽拉扯的沒了脾氣,兩人今天都出奇的沉默。

陳簽簽情愿他們如同往日一樣你爭我吵,也不愿像現在這樣,沒有半點的聲音。

“辦法是有一個……不過,風險很大。”

秦言止和陳簽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趙南風,不過不同的是一個是死灰復燃,一個是不可置信。

“什么辦法?”兩人異口同聲。

趙南風攤開了手掌,手心的徽印雖然淡了些,但是依舊還有一圈清晰可見的淡紅色印記,趙南風掛著招牌的欠打笑容:“那天我潛入趙小葵的夢里時就覺得這個可能會用到,沒想到真的派上用場了,既然如今魔魘的招魂儀式已經成功了,我就算進入趙小葵的夢里也找不到她,但是如果以徽印做媒介,別說趙小葵,魔魘我也能找到!”

秦言止率先開口:“你找魘魔干什么?就你這樣,你能打過他嗎?”接著又嫌惡的捂了口鼻:“難道你這么多天都沒有洗手?”

趙南風一掌拍到秦言止的腦袋瓜上。

陳簽簽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接著才開口:“我,能和你一起去嗎?”

自從那天晚上趙南風對她說了一席話,陳簽簽心中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負罪感,如果她要早些時候同意秦言止去開啟山海的支點然后讓他擒了那個黑袍,那會不會就沒有這么多事情了?如果趙小葵這次再也回不來了,那她……

腦中又想起了九年前的那場火災,若是讓趙小葵知道了,自己不知什么時候會變成一個殺人的龍,她就再也不會想看見她了吧。

陳簽簽心中像是種了一團亂麻,像她這樣的人,留在羊城也是個麻煩吧。

“可以。”趙南風簡潔的回了兩個字,轉而對秦言止說:“我現在去偷趙小葵的尸體,等我和陳小姐進去后你就坐在這里拿你的符咒為我們護法,護法會吧?不要讓別人碰這具尸體。既然魘魔“招魂”,那我們就“回魂”!

趙南風見秦言止已經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快速的從他身上抽了張符,捻訣后人就沒了。

只剩下秦言止淡淡的嘆氣聲。

“師父,他很嘮叨對吧。”秦言止一邊說一邊從袖中拿出了一沓黃紙,想了想又從袖中拿出了一支毛筆,開始在黃紙上畫符。

除了一開始的時候趙南風提過秦言止是自己的師父外,其余的時候到從未聽秦言止提過,而且倆人始終是針尖對麥芒,一言不合就開始吵架,師父的性格不正經又乖僻,整個人就像是一團霧,讓人摸不清,而秦言止,倒是意外的好懂,執著得像是一頭驢,只是上次對戰惡靈時流露出來的殺氣……讓陳簽簽有些觸目驚心。

“你們異界人,我是說,你們別的支點的人難道都會這些東西嗎?”陳簽簽故意扯開話題,拿了一張黃符問道。

一張符畫好后,秦言止又摸出一把小刀,在自己的食指上劃了一道口,陳簽簽這才注意到,秦言止的手上全是大大小的傷口,每一條深淺不一,秦言止滴了一滴血在畫好的符咒上,被滴了血的符咒迅速的發出金光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

秦言止直到將這一切忙完后才答道:“與你們現世不一樣,別的支點統稱我們這種人叫修士。”秦言止欲言又止,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你最好離趙南風遠一點,因為,對于我來說他不僅是我的師父,還是我的殺父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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