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張春天聽完魚早早的想法以后，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魚同學(xué)，你確定你現(xiàn)在不是發(fā)燒說的胡話？”

魚早早的聲音很平靜，“聽我說張春天，這件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的父母。我們農(nóng)村人都好面子，訂婚之后男方提出分手，這名聲傳出去，女方以后就難嫁了。我父母太平凡了，他們一輩子只有那個樣子，跟他們說除了徒增煩惱以外，起不了什么實質(zhì)作用。我之前騙你說我失戀，真的是嘴欠遭報應(yīng)，它應(yīng)驗了。現(xiàn)在我準(zhǔn)備去S先生的城市，除了想挽回這個人之外，其實也想走出去，改變一下自身的狀況。”

張春天坐在床邊，沉默了將近十分鐘，“要去就去吧，我要不是因為一些事，其實也想和你一起去呢，不過我暫時還只能待在這小縣城里。魚同學(xué)，你手機要二十四小時開機，有什么事，不管多難堪的事，請一定告訴我，相信我，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幫你。”

魚早早苦笑著：“大好人張春天，謝謝你的好意，可是如果我在C市你在這里，我有什么困難了，你真的幫得上我嗎？”

“我的身世還沒有跟你說過……”頓了頓，張春天又說：“以后會告訴你的，我說過我認(rèn)識一些人，他們分布在一些不同的城市，總之你有什么困難你就告訴我，說不定我剛好有C市的朋友呢。還有一個問題，你知道你的S先生在那座城市的具體位置嗎？”

魚早早搖搖頭，“之前的電話里聽他隱約提起過，叫什么‘觀龍區(qū)’吧好像？但我現(xiàn)在過去并不是去赴約啊張春天，我是過去悄悄地看看他，和他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而已。我知道他的具體地址又能怎么樣呢？難道我找上門去質(zhì)問他為何要甩掉我？然后待在他屋子里一哭二鬧三上吊讓他收回說過的話？我只和他待在一個城市里就夠了啊，說不定在公交或者地鐵上，或者公園超市里，我們能夠碰面，看看一切是不是還能夠重新開始……”

張春天一向風(fēng)趣的臉上寫滿了惆悵，“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這么卑微可憐？”

魚早早的眼淚開始往下掉，“我要知道為什么就好了啊。我明明知道那是一個冷漠而勢利的人，但我就是忘記不了他的好。每個人都有一段奮不顧身的愛，恰好我這一段愛遇到是S先生，讓我怎么辦呢？”

“好啦好啦。”張春天急忙替她擦掉眼淚，“如果有個姑娘這么愛我，這樣為我悲傷流淚，我一定會……算了，不說這些沒用的。你如果當(dāng)我是朋友，就答應(yīng)我，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不管碰到什么困難，記得跟我說。”

通往C市的長途客車要17個小時，下午上車的時候，天氣還是晴朗無云，晚上她從睡夢里醒過來，發(fā)現(xiàn)車窗外一片水霧，原來不知道什么時候下起了大雨。雨是最能引發(fā)哀愁的東西，她點開手機微信，給張春天發(fā)信息，“我一個人坐車，帶不了太多東西，所以只能麻煩你了，等我找到房子以后，就把地址發(fā)給你，你到我原來那出租屋里把我需要的東西再寄過來，反正房子租到六月份，還沒有到期，房東又不肯退房租。”

張春天發(fā)過來一張照片，正是她在縣城那破舊出租屋里的情形：屋子里燈光慘淡，門外一片漆黑，燈光里隱約可見有幾絲流光，應(yīng)該是雨水。“我現(xiàn)在就在你的房子里呀，外面下雨了，沒有帶傘，準(zhǔn)備在你這屋里睡一晚上呢。你放心地去吧，要什么東西就說，你這屋里有的我給你寄去，沒有的我也給你寄去。一個女孩子在外面肯定特別不容易，反正不管怎么樣，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不容易”三個讓魚早早鼻子一陣發(fā)酸，在淚眼中，看到微信新的消息中閃過一片紅色，然后是一個3000元的轉(zhuǎn)賬記錄。她回復(fù)說：“這錢我先收下，但是我算是我借你的，我一定會盡快還你。”

長途汽車在路上的服務(wù)區(qū)停了三次，不過魚早早舍不得吃飯，有兩次吃的是泡面，還有一次沒有吃。因為是雨天，車子比平時速度要慢一些，到C市觀龍客運總站的時候，是次日晚上，約九點半。

漫天大雨仍瓢潑似的，“咚咚”砸在她脆弱的雨傘上，一只手推著一只廉價塑料拉桿箱，里面裝著一些在她認(rèn)為稍微貴重一點的東西，比如幾件一百以上的衣服，雖然平均每件其實也在300元以下，還有一些護膚品，最重要的就是那臺筆記本電腦，另外一只手提著一只大號塑料旅行袋，里面塞著四季衣服各一套，當(dāng)然了它們相對來說非常便宜。好歹兩個裝著一堆瑣碎的東西都是塑料的，雖然不結(jié)實但防水，因此大雨把她的便宜雨傘打得東倒西歪的，雨水四濺之時，拉桿箱和旅行袋里的東西都沒有濕。

四顧之下，夜色里的街道甚是擁擠，除了如蝸牛般緩慢行駛的大小車輛以外，還有無數(shù)在燈光里變了顏色的雨傘，以及雨傘之下不同衣著與神態(tài)的人。她隨著人群躲到車站旁邊一家小商店的門前，不多時，一大群出租車司機從不遠處的公交站牌跑過來，手里拿著牌子高聲喊著，“去XX，10塊起步！”

有一個穿著褐色衣褲的司機師傅比較精明，“有外地旅客到我這里來，去最近的賓館，可以多人拼車。5元一位！”

一聽這吆喝，好幾個旅客提著拉桿箱沖進雨里，魚早早沒有猶豫，也跟了過去。一輛小小出租車擠了六個人，六人的行李將后備箱撐得無法蓋牢蓋子，狀如一只塞滿食物合不攏的嘴巴，司機師傅捯飭了幾下，一再保證雖然后備箱這樣，但經(jīng)過他巧妙地擺列，里面的東西絕對不會車子行駛的時候掉出來，六個人最終都默默認(rèn)同了這種行為。

從車子啟動到停在賓館門前，加上中間一個紅綠燈，前后不到三分鐘時間，待車?yán)锏牧擞X得很坑時，司機師傅已一臉不耐煩揮手，“快點下車，我還要去載人，下雨天我生意好著呢，不要覺得中途短，C市出租都是10元起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