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屋頂,夜晚
- 超時空戀愛
- 蘋果一冰
- 2964字
- 2019-08-20 09:04:10
站在天橋上時,人總是很清醒,那個瞬間,看著奔流不息的車和看不到盡頭的路,還有夾著路的鋼筋水泥,會發現一個人在一座城市里顯得何其渺小。
雨變大了,他們準備打車回。邵一安拖著很重的東西,再加上是雨夜,車很難打。
“打車錢應該可以報銷吧?你這屬于公出。”于經緯問。
邵一安點點頭。于經緯幫她拎著那一大包衣服,她努力舉著傘,不讓他淋到雨。
“這些事本來是學生做的,怎么派給你了?”
邵一安答:“徐蕊姐說,學生們核對總出錯,每次讓學生去,都得她再跑一次。就讓我來取。”
在路邊站了十幾分鐘,終于來了輛空車。邵一安追著于經緯打傘,看他將那一大包衣服塞進出租車后備箱。
他們坐進出租車后座時,已經筋疲力盡,司機師傅還是毫不留情地要加錢。不坐這輛車,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等到下一輛,便也沒說什么。
坐定后于經緯閉目養神了幾分鐘,再睜開眼時,邵一安正在小幅度地撥弄自己的頭發。雨很大,邵一安的傘卻不大,她一直努力給他打傘,自己的頭發卻濕了半邊。
“要紙巾么?”于經緯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取出兩張遞過去。
“謝謝。”邵一安接過去,按在濕了的發梢上,那紙巾上,有于經緯身上的獨特味道。不是紙巾自帶的,這個味道只屬于于經緯,她很確定。
“還有這里。”于經緯指著邵一安的肩膀,他趕緊又抽出一張紙巾幫她擦濕透的肩頭,“怪我剛沒注意。”
“你幫我提那么重的東西,我還沒謝謝你。”
司機打開車上的收音機,電臺里不適時地正在播放《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司機興致很高,竟然不跑調地跟著哼唱,還扭過頭來對他們說:“這首歌正適合你倆,不是么?”
在這樣曖昧的氣氛下,聽到這樣的話不免有些尷尬。于經緯停下來,將整包紙巾都給了邵一安。
他們不安地坐了一會兒,邵一安先打破沉默:“比賽在什么時候?”
“十一假期后。不過要提前去,要在那邊熟悉場地,練習什么的。這個假期是沒什么時間了。”
“你今天,沒怎么練琴吧?”
“不是你跟我說的,要勞逸結合嘛。之前是我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卻不是喪氣的樣子,而是放松的狀態,“是我的總歸是我的,不是我的也不勉強,順其自然吧。”
邵一安斬釘截鐵地說:“一定會是你的。”
回到筒子樓時,雨已經停了,路上不平整的水坑反射出昏暗的路燈。剛下車,于經緯便被冷風吹得一哆嗦,瞬間清醒。付錢的時候,司機湊近他耳旁,說:“小伙子,我覺得你不夠主動。”
于經緯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們下車,一同上樓,于經緯漫不經心的,一直在想司機說的話。他拎著那包演出服直直往二樓走廊里走去,被邵一安叫住。
邵一安指著他手上的袋子說:“衣服我得拿回去。”
“哦,好。”他趕緊折回來,交還給邵一安。
邵一安饒有興趣地看他兩眼,這人突然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她忙著上樓,也沒太在意,就跟他道了別。
“邵一安!”于經緯慌張地叫住她,“你……你知道這樓的樓頂可以爬上去么?”
邵一安一愣,隨即搖搖頭。也對,她才來多久,怎么會知道。
“那你……要不要去屋頂上坐坐?”他補了句,“我們倆。”
他本以為邵一安會拒絕,不料她竟然答應得很爽快。
她把衣服放回房里,又拎了幾聽啤酒,關門時想了想,還是回去將吉他拿出來。
站在門外,她重新戴上手表,于經緯已經在樓梯口等她了。他手上多了件衣服,走近一看,是件黑色沖鋒衣。這人穿衣風格十年都不變,對沖鋒衣真的是專一又執著。
看她走過來,于經緯上前兩步主動將啤酒接過去:“還帶吉他?要唱歌嗎?”
他每次都這么主動又順其自然,邵一安有點不好意思。
她點點頭:“前些天寫了首歌。”
于經緯表示贊同:“在屋頂唱歌最有感覺了。”
通往屋頂的門上沒鎖,只用一根鐵絲纏繞。于經緯熟練地將鐵絲繞開,示意邵一安跟他來。邵一安剛到室外,便被冷風吹得退回去。于經緯揚了揚手上那件沖鋒衣——原來是給她帶的。
“我就知道你會忘記換衣服。”他幫邵一安披上衣服,“穿上吧。”
邵一安僵著身子任他擺布,那件衣服跟紙巾一樣,有于經緯身上專屬的味道。沖鋒衣穿在邵一安身上,大了好幾個size,可能正因為大,也暖和了不少。
這屋頂是于經緯的秘密基地,上面有幾個水泥墩子,是看夕陽的絕佳位置,從來沒人發現。
他坐上一個水泥墩子,邵一安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快彈,我洗耳恭聽。”
“《你不說話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邵一安有點不好意思,隨即問,“現在彈吉他不會被罵吧?”
“不會,底下聽不見的。”
邵一安頓了頓,開始小聲唱:
下了一整夜的雨 才感覺到秋的來臨
我留不住夏天也留不住你
汗流浹背的感覺 想到已經不新鮮
不再擁有才發現會想念
想到卻不會想下去
想下去也不會奢望會繼續
夏天過去本來就是秋季冬季
我什么都懂的
你不說話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已經打算離開我
既然我們這么一拍即合
就別再說得那么赤裸裸
你不說話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其實知道你也沒太在意我
你別說出來也別試圖安慰我
你什么都不用做
等我走了
邵一安最后一個音符還沒彈完,于經緯就開始使勁鼓掌。邵一安瞥他,他的樣子像極了一只海豹。
“你是寫歌天才。”于經緯不遺余力地夸獎她。
“切。”邵一安將吉他靠在一邊,“我記得有人說過我發出的可是噪音。”
“誰說過?誰說的?讓他站出來,我替你收拾他!”他假裝站起來四處張望,想蒙混過關,坐下之后猶豫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問,“你這首歌,是寫給誰的?”
邵一安搖搖頭,說不知道,隨手寫的。
“為什么歌詞里全都是離別呢?”
“只有離別才是常態啊,所有的關系都是暫時的。”
于經緯不甘心:“那你的意思是,所有東西都是抓不住的沙咯。”
“各人有各人的理解吧,在我眼中是這樣,在別人眼中,也許就有值得追著跑一輩子的事呢。”
于經緯不說話了。他們都心知肚明,他們兩個人之間就是這樣,不知道哪一天會突然斷了聯系。
下過雨的夜空有些發紅,遠處近處的景色都清晰可見。雨停之后的夜空本是多云,風起云涌,反倒露出幾顆星來。那幾顆星時而看得見,時而又跟他們捉迷藏。
邵一安托腮認真望著天空。十年前,這樣平凡無奇的一天,她從未在意的夜空,竟然這樣動人。
“喏,那就是鋼琴系的樓。”于經緯指著不遠處學校里的一棟樓,里面有不少窗戶還亮著燈,“亮著燈的都是在練琴。”
那些封閉的琴房里的人,心里都只有一個想法,盡管他們都知道,如愿以償的概率有多小。
于經緯好像置身事外一般,接著說:“今天的我本來應該在那里面的。”
“說實話,你想要冠軍嗎?”
“如果我要留校,就必須拿冠軍。”于經緯笑了,低下頭,“也不一定是冠軍,但必須是比宛音的其他人的名次好。”
邵一安安慰他:“比賽不只比技巧,還有心態和對音樂的理解度。”
“能讀到鋼琴系研究生,大家的差別其實不大。從小別人就冠給我稱號,什么天才鋼琴兒童,真可笑,好像我有那么點小聰明,不做出點兒成績,都對不起他們。”他嘆了口氣,“我說過,我沒什么大理想,只想待在這個地方,教書彈琴,度過幾十年。如果個人演奏會開不了,就算了吧。反正每年有集體音樂會。”
邵一安內心唏噓。人們只是不負責任地將他捧高,如果摔下來卻沒人接住他。
可她沒有安慰他,她說:“你想過上理想中的生活,就必須得付出點什么。”
“或許,我爸是對的?”
“這種事沒有對錯,只要你選擇了并且不后悔。”
于經緯沒有再看她,而是盯著遠處,堅定地點了點頭。
夜又深了些,邵一安又明顯地感覺到溫度下降了。于經緯連著打了兩個噴嚏,邵一安怕他感冒,站起來打算回房去。
“等等。”于經緯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又從那一串鑰匙上面卸了一把下來。
他將那把鑰匙遞給邵一安:“我的門鎖換了,放一把在你那備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