擲骰子的聲音令阿涉回神兒，他看向她。

她坐在賭桌前，手法純熟，好似做過千遍萬遍。但是臉色有些白，有些黯然。

她動作熟練優美，袖子一點點垂落，半截兒玉臂顯露在外，吸引了眾人的視線，她恍若未覺，自顧自搖著。

“啪”地一聲，放在桌子上，看看老四，又看看錢通，道了聲“請”。

人們一下子將視線落在桌上，頭靠著頭，湊近，將整個賭桌圍成一圈兒。

錢通覺得這女人很邪性，盯著她看了會兒，雁拂察覺到他的視線，只是莞爾一笑，笑得坦然至極。

他將錢放在“大”，她臉上表情不變，放在“小”，還是表情不變。

滴水不漏啊。

同樣困惑的還有老四、阿涉。兩人都學過武，可是用耳朵卻聽不出點數。

雁拂手撐著桌子，手指尖敲了敲桌子，電光火石間，阿涉自以為了然，他不能開口說話，但是可以用視線暗示老四。

錢通呢，也看見他的小動作，比老四早反應過來。心中窩著一口氣，這些人真當人是傻子么？

他拿起錢，真想全部砸在“小”上。

不，不能逞強，最好能輸掉，不然老四絕對不會放過他。老四走過去，將全部賭注壓在了“小”上。而他配合地押在“大”上。

“開！”一時間，賭場的人都伸著頭，往前看，只見三個骰子，摞成一摞，最上面為一點，小。

老四惡狠狠地瞪了眼阿涉，阿涉則難以置信地看著雁拂。

而雁拂呢，則用最軟糯的聲音，宣布道，“一點，小。”說完環視一圈，問道，“還要繼續嗎？”

“哼！”老四拂袖而去。

阿涉緊隨他離開。“老四，等等！”

老四覺得自己被人耍了，遷怒于他，不搭理他，只顧自己走。

錢通贏了，可是他只感到恐懼，老四這人奉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一旦被他視為眼中釘，之后能有好日子過嗎？

他走出賭場的時候，就跟失了魂一樣。

“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青龍幫要加運費！余家和胡家商量呢，被我聽見了……”

葉良茉下馬車，道，“我已經知道了，他們怎么說？”

“還是老一套，要用來養人，疏通關系，維修船只！”李利嘆口氣，跟著大小姐上了二樓，“究竟如何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可惜咱們打聽不著。”

葉良茉道，“李利，你平日不也認識青龍幫的人嗎？難道就不能想法子打聽一下嗎？”

“有什么法子?別說他們口風緊著呢，一旦泄露內部消息，被人知道，可是要受懲罰的……而且今日不同往日，青龍幫現在與余家練好，這種時候肯定什么也不會說的。”

的確，父親在世的時候，青龍幫老大要給父親面子，可是現在不同了，她是家主，又是個尚未成年的小姑娘，實在難以令人信服。

但葉良茉覺得辦法會有的，思量片刻，道，“這倒未必，有時候不是不想說，就不會說。”片刻，又道，“青龍幫是江湖幫派，魚龍混雜，頭目中有幾個剛愎自用的人，尤其那個老四，或許能套……”

李利先是訝異于她的鎮定，然后是驚詫于她對青龍幫的了解，“大小姐，認識老四？”

葉良茉笑道，“沒，只不過遠遠看見過。他脾氣暴躁，驕傲自大，看不慣他的一定很多。可以借助他的對手，探查一番。”

李利聽完，默不作聲。

葉良茉心思細膩，見他不說話，轉身問道，“怎么了？李利，有什么不妨直說。”

李利抬頭，一臉為難，皺皺眉，道，“大小姐，老四吃喝嫖賭，樣樣沾，可是太過危險，不按常理出牌，沒人知道他的心思，去年有人想要討好他，只因為多說句小巧玲瓏，他便當眾刺死了美人，您想想看，一句話就能殺人，這……”

“你是想說，沒有人敢靠近他，打探消息，對不對？”葉良茉回想起他的樣子，道，“此人好勝，疑心重，的確不好相處。”

咚咚咚，秦叔打開門，原來是錢通。

葉良茉朝李利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李利點點頭，走了出去，出門時帶上房門，眼眸留意屋內，生怕他們猜到什么。

“小姐，您看一下。”錢通將協定的糧食定價遞給她。

“胡大人果然沒有禁得住誘惑。”葉良茉掃一眼，將定價丟開，道，“算了，這個不急，你先看看這個……錢叔，你在發什么愣啊？”

“啊？啊啊？”錢通慌忙應道，“怎么啦？大小姐！”

葉良茉激動道，“你看看青龍幫開的運費，竟然提高了近一半的運費，實在是太囂張了！”

葉良茉轉身，見他呆呆站著，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忍不住道，“錢叔你到底有沒有聽啊？你是不是太累了？”

“不不不，”錢通激動不已，又是搖頭又是擺手，見葉良茉狐疑，結結巴巴道，“我真的沒事兒，就是協定糧價的時候，余家欺人太甚，我心中不忿而已。”

葉良茉點點頭，說道，“錢叔，你坐，你覺得青龍幫如今是什么情況？”

錢通哼了聲，套用了余家趾高氣昂的管家的話，“如日中天，橫行無忌。”

葉良茉搖頭，道，“錯，是內外交困。錢叔，你坐下，這事兒還得好好商量一番。”

錢通坐下，道，“多謝大小姐。”

“外有商行的逼迫，內則老四、老二相斗，青龍幫就是個火藥桶，一點就著。”

錢通點點頭，道，“這么分析，也有道理，不過在外，他們占上風，商行不敢招惹，而內部，老四明顯已經贏了，根本不會大斗。”

葉良茉點點頭，錢通說的也對，但是她總覺得內部的爭斗沒有表面這么簡單，她思忖片刻，道，“錢叔，你了解老四嗎？”

錢通接住秦叔遞來的茶，不小心燙了下，他抽了口氣，甩掉手上的水珠，抬頭道，“大小姐，怎么問起老四了？這人可不好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