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墻灰瓦的江南小鎮上，穿過小橋流水，走過曲折的長長的巷子，有一幢稍顯破舊的二層小樓，外層白色的墻皮因為受潮霉變，好幾處泛黃發黑，底部的墻皮脫落了好幾塊，露出里面黑色的磚塊，青苔從門口的斜坡一路蔓延到路上，像是鋪了層墨綠色的地毯，這里便是季舒瑤小時候的家。

小樓沒有院子，大門上面是二樓的窗戶，窗戶不大，從這里能一直望到巷子口外面的街道，那時候小小的季舒瑤每天就趴在這里望著外面，等待著父母的身影出現，每次遠遠地看到他們拐過巷口，便跑下樓，透過木板的縫隙看著他們相攜著一點點靠近，等待著門開之后幸福的擁抱。

這幢房子是季舒瑤爺爺留下的，爺爺很會做鹵味，父親繼承了爺爺的手藝，和母親一起經營著一家小小的鹵味店，最暢銷的便是鴨脖。

“媽媽，吃不到！”

夏日傍晚，淅淅瀝瀝的小雨剛停，空氣中難得有幾絲涼意，鄰居的老婆婆搬了椅子出來，坐在門口的陰影里乘涼，季舒瑤也搬了小板凳，坐在門口，小手攥著只鴨脖啃，看到母親出來，把鴨脖舉過去有些委屈，吃了滿嘴滿手的油愣是沒有吃到肉。

“瞧你吃的，鴨脖要這樣吃，你看把它撕開……”

“好吃！”

季媽媽把撕下來的肉絲喂給女兒，拿手帕幫她擦了擦嘴和手，聽著她哼哼唧唧的小奶音笑得溫柔，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回屋繼續忙碌。

季舒瑤一個人蹲在門口研究手里的鴨脖，照貓畫虎，有樣學樣，自己啃完了一整個鴨脖，看到巷口拐進來的父親，興奮地奔過去，油乎乎的小手撲上去，求抱抱。

“爸爸！”

“慢點跑，我看看，這油爪子，又偷吃了？”

季爸爸一把抱起季舒瑤往家的方向走，夕陽拖長了背影，也拖長了幸福。

這是季舒瑤童年最深刻最幸福的記憶，后來，還是那扇窗戶，還是那個小小的人，再也等不到那抹溫柔的笑了。

季舒瑤七歲那年，季媽媽查出乳腺癌晚期，沒多久便過世了，那時候她還不是很懂，小小的她站在病房外面，縮在角落里，看著前面來去匆匆的大人們，不敢出聲。

不知道待了多久，外婆把她抱起來，帶她回了家，哄著她睡覺，直到第二天晚上父親才回來，告訴她，她的媽媽不能和他們一起生活了，她去了另外一個世界，變成了天上的星星。

季舒瑤看著外面的夜空，撲到父親懷里哭了一宿，她想見媽媽，但是醫院的護士姐姐關了門不讓她進，她好想她。

那以后的好久，季舒瑤哪里都不去，每天趴在窗口，望著外面發呆，尤其是晚上，對著窗外的滿天星辰一坐就是一晚上，經常趴在窗邊睡著。

季爸爸把她抱回床上，自己坐到窗邊輕輕撫摸著季媽媽留下的相簿，里面有很多他們的美好記憶，一頁頁翻開，回想著他們曾經的美好，笑著笑著，眼淚打濕了相簿，窗外的星空變得模糊，就像他們父女倆的未來，蒙上了霧，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