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穆雪往前走突然被蕭聲扯住胳膊停了下來。

“那是……你看那兒是不是有個人？”

蕭聲指著下面，那人影正緩慢的往前移動，和他們走的是一個方向。

“怎么了？下面有什么？”

穆雪疑惑地順著蕭聲的手臂往下看，什么也沒有，不過那幾輛車看著挺豪的。

“沒人嗎？”

蕭聲看了看穆雪，又看了看孟高誠，兩人都搖頭，所以她這又大白天見鬼了？

“什么都沒有啊，你是不是沒睡好看花眼了？”

孟高誠走到路邊仔細(xì)看了看，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人，他們這村子里好多人家還是窯洞，背靠著山，一排排排上去，住的高的人家從自己院子出來沒走幾步就是別人家屋頂，住的低在山腳，他們走的這條路便是高的，一側(cè)是個山坳，下面也有人家，從他們站的地方能看到條溝渠，原本是條河，后來干旱枯竭了，現(xiàn)在只有每年夏天下大雨會積點(diǎn)水，沒幾天也就干了，順著溝渠往前能看到幾戶人家，門口停著幾輛豪車，看來是又有外地人來求神問藥。

“那幾輛車不錯，你們這里隱藏著大戶啊！”

穆雪看向孟高誠。

“那不是我們村子里的車，你看那車牌，都不是咱這兒的，那些是來求神問藥的。”

“這么遠(yuǎn)你都能看到車牌？眼睛真好。”

穆雪感慨，她只能依稀辯出車型，其他的看不清楚。

“求神問藥？”

蕭聲從孟高誠的話里抓住了關(guān)鍵，這王文棠似乎就是朝著那幾輛豪車的方向去的。

“這又不是寺廟、不是道觀的求哪門子神？”

穆雪從包里拿了眼鏡戴上，仔細(xì)看了看，這前面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民居，看不出有什么特別的。

“對啊，也沒有供奉的地方，怎么求神？”

蕭聲順著穆雪的話繼續(xù)問，她覺得這“求神問藥”大約和王文棠有什么關(guān)系。

“這事兒，說起來有些玄乎，說是求神，其實(shí)大多是來問藥的，你們看到這幾輛車經(jīng)常來，隔壁省的，這家老太太十分相信這神婆，隔一段時日總要來一趟，村里人都見怪不怪了。”

“神婆？”

“嗯，這家的老太太據(jù)說能請來神人附體，幫人診病，而且是藥到病除。”

“這不是誆人的吧？”

穆雪十分懷疑這家是個騙子。

“求神許愿不知道靈不靈，但是那藥方子是真的，聽說有人拿著方子去城里找大夫看過，確定那方子確實(shí)是治病的良方，抓了藥吃了，人也確實(shí)好了，這以后她就有了些名氣，多了些慕名而來的人。”

“這么神？”

“嗯，我小時候老咳嗽，我媽帶著我去問過，還挺管用，給人看病的時候老太太的聲音就變成了男人的聲音，他們說那就是請來了神人。”

蕭聲越聽越覺得這離奇事件絕對和王文棠有關(guān)系，視線一直盯著前面，那身影這會兒已經(jīng)快走到門口了，似乎有些累，停了下來，微微彎下腰捶腿。

“我們?nèi)タ纯窗桑　?

蕭聲回頭提議，那王文棠是個中醫(yī)，這問藥莫不是問的就是他吧。

“啊？你不怕跟上什么東西？”

穆雪瞪大了眼睛看著蕭聲，這姑娘瘋了吧。

“哎呀，沒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去看看，走吧，你看他，不是好好的，你不好奇嗎？……我們能混進(jìn)去不？”

蕭聲一邊說服穆雪，一邊問孟高誠，他辦法最多了，想當(dāng)年他偷偷溜進(jìn)老師辦公室偷練習(xí)冊答案，從來沒被發(fā)現(xiàn)過。

“不用混，這神人沒什么避諱，起先好多村里人都圍著看，后來是見怪不怪了，你們想看跟著家屬進(jìn)去就行，只是不要高聲說話就行。”

“走走。”

“不是，你慢點(diǎn)啊！”

他們?nèi)藙傁碌狡碌祝跷奶囊呀?jīng)踏上了臺階，進(jìn)了院子，蕭聲有些急，加快了腳步。

“慢點(diǎn)，你這么著急干嘛？”

“我怕她結(jié)束了，遲了就看不到了。”

蕭聲拽著穆雪的胳膊跟著孟高誠進(jìn)了院子。

院兒里門口站著幾個人抽煙，看樣子應(yīng)該是這家家屬，不相信這神婆，也懶得進(jìn)去看，在門口等著里面完事。

看到他們進(jìn)來也沒說話，往旁邊讓了讓。

進(jìn)到屋里有些昏暗，窯洞是沒有后窗戶的，只有前面的門窗透光，門上冬天的厚門簾還沒摘，再加上拱形的頂部，沒有很高，有些許的壓抑，東西兩邊有兩道門，東邊的屋子里傳出人說話的聲音，還有笑聲，聽著挺歡樂的，不像求神，倒像是老友聚會聊天。

“里面人還不少，什么也看不到。”

穆雪墊起腳尖朝里面看。

“這邊，我們繞到后面過去。”

孟高誠帶著她們從人群背后繞到屋子里面，靠著后墻的地方放著個黑色的大木柜子，摸上去很結(jié)實(shí)，三人靠著柜子站著，前面有些人坐著凳子低，剛好有個空擋能看到那神婆。

普普通通的老太太，頭上罩著頭巾，盤腿坐在炕上，腿邊放著個玻璃杯，里面泡著濃茶，一手夾著根煙，一手搭在一個老婆婆的手腕上，正皺著眉頭思索著。

這時候屋里很安靜，沒有人說話，等了一會兒，神婆把手移開，把煙遞給旁邊的人，手在炕上摸了摸，拿起來幾張紙和一只舊鋼筆，放到腿上寫寫畫畫，估摸著是在開方子，那筆蕭聲見過，和王文棠那藥房里擺的筆是一個樣式的。

“神人，我這沒什么事吧？”

老婆婆收回手臂理了理衣服，猶豫了下，看那神婆停筆思考，才開口問。

神婆沒說話，停了停繼續(xù)在紙上寫。

老婆婆一會兒看看神婆，一會兒看看她腿上的紙，神情里透著尊敬和崇拜，還有幾分敬畏。

“沒什么事，把這煎了喝三天。”

神婆寫完，放下筆，把那張紙遞給炕邊坐在凳子上的中年男人，那人十分自然的接過來。

蕭聲和穆雪對視，皆是滿臉驚訝，那神婆張口是個粗獷的男聲，咬字不是很清，說話里還帶著口音，和他們本地的方言很像，又不太一樣，時不時打個哈欠，看起來十分的困倦。

“我這還能活多久？”

老婆婆也沒看那中年男人，只盯著神婆。

“你啊，長著呢！”

神婆說著接過煙吸了口，才又接著說。

“相信我，可有……好日子過嘞！”

說到一半停了停，蕭聲驚了一下，剛才神婆的視線好像在她這兒停了一下，才轉(zhuǎn)回去看老婆婆，但愿是錯覺。

神婆端起杯子，邊喝茶邊和老婆婆聊著天，那老婆婆也從拘謹(jǐn)尊敬變得放松，時不時露出笑臉。

蕭聲聽著她倆這對話就像是聽自己姥姥和老姨對話差不多，聊著下一代，感嘆時光不多了。

直到杯子里的茶見底，那神婆打了個哈欠，說了句要走了便沒了聲音，隨即神婆的腦袋垂下去像是睡著了。

屋子里的人都沒動，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接下來的場景蕭聲很努力的攥緊衣擺才沒讓自己叫出聲來，只見那炕上，神婆低下頭后，從她身上冒出來個虛影，正是王文棠，一點(diǎn)點(diǎn)站起來，走下床，看向她，有些驚訝，似乎又有些欣喜。

“小姑娘今兒這身打扮挺好看。”

“你……這……”

［這是……鬼上身？！］

王文棠原是要走，突然回頭看蕭聲。

“你能看到我？”

［嗯］

蕭聲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在說話？”

［額，您怎么會……在這兒？］

蕭聲有了季舒瑤的經(jīng)驗(yàn)，默默地在心里問，也不知道他聽不聽得到。

“我居然能聽到活人說話。”

王文棠十分驚訝，盯著蕭聲看，她到底是個什么來頭，先是出現(xiàn)在壽川城，如今卻又活著，活著倒還不是很稀奇，他倒是見過壽川城的人活著的情況，但是這能看到他，還能和他說話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聽到他的回音，蕭聲可以肯定他們可以交流，這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老天爺怎么不開眼居然讓她能看到鬼。

［您能別動嗎？］

這王文棠許是過于驚訝，挪著步子朝蕭聲走過來，蕭聲前面都是人，他這一個虛影在人家膝蓋上穿梭，著實(shí)很嚇人，蕭聲已經(jīng)很努力克制自己了，真怕他一個往前又不知道上了誰的身。

在她愣神的時候那神婆醒了，跟一屋子人寒暄，聲音也恢復(fù)正常了，雖有些沙啞，但的確是溫柔的女聲。

“蕭聲，走啦！”

穆雪拉著蕭聲從人群后面擦著墻壁出了門。

“真神奇，真的是個男的聲音。”

穆雪拿手刪了刪空氣，鉆在里面還有些熱。

“嗯，怎么樣？好奇心滿足了嗎？”

蕭聲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了看身后，沒見王文棠出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皺了皺眉，忍不住問孟高誠。

“你們怎么知道這老太太有這本事的？”

“這我也不太清楚，這都快一點(diǎn)了，先回我家吃飯，你們不餓嗎？”

“你一說還真餓了。”

蕭聲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被神婆鎮(zhèn)住了，都忘了餓了。”

“哈哈……”

爬到了坡頂上蕭聲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山腳的房子，想著今晚得去問問裴珥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