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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是新來的學弟嗎?要不要過來看一下我們家的竹席、衣架、儲物箱什么的?”

清晨五點剛過,學長學姐們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勞作。他們決定碰碰運氣,來到為迎新而整頓的校門口,尋找一絲商機。清晨飽含pm2.5的空氣,是上天的恩賜,青春活力又不失性感的學姐,則是美景中的極品。搭起帳篷擺放日用品后,太陽已然升起,搭個小凳子,再配以蒲扇,這樣的標準搭配,配合著蟬鳴,使得這份任何一絲夏天的熱氣都顯得更加的彌足珍貴。隨著新生的不斷進校,學長學姐們微笑拉客,錢包越來越鼓。當夕陽快要西下,校門口的人煙漸漸稀少的時候,今天差不多可以收攤了。然而楊翀卻從尾氣和塵埃中出現。

2016年9月9日,榕城。

當年,宋美齡喜愛法國梧桐,蔣介石就在整個南京城種滿了梧桐。愛一個人,傾一座城。那么老榕城街邊的排排榕樹,是否有一段美好的故事?然而此刻楊翀卻無心了解、傾聽。這并不是他的意愿,據說榕城夏天熱成狗,冬天冷成狗,他站在校門口,覺得自己就像是無家可歸的中華田園犬,轉眼卻被一位學長抓進了帳篷里。

盛情難卻,自己確實也是輕裝上陣沒帶什么東西,十分鐘后抱了一張竹席、十個晾衣架、四支牙刷、一支“黑人”、一個牙杯、一張蚊帳,他緩緩地進入了校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巨大的橫幅,上面寫著“榕城工程學院2016級新生報到點”,屬于自己的系院在橫幅的左側,又豎起了高高的氣拱門,上面貼著“歡迎海峽學院2016級新生”。

楊翀走進系院,二樓學工部,他顫顫巍巍地敲了敲門:“你好,呃,謝鶯鶯輔導員在不在?”

面前的辦公桌,一位女人抬起了頭,她戴著眼鏡,圓潤的身材可以看出已懷有身孕。

“你好,我就是。”

謝鶯鶯的語氣中充滿了女強人的干勁利落。

“呃,我是之前跟你聯系過的2016級閩臺合作自動化專業的楊翀,我今天前來報到。”

謝鶯鶯立馬站了起來:“哦,對對對,我想起來了,你就是之前一直打我電話的那個,我記住你了。”

楊翀汗顏,他知道還未正式開學就被輔導員記住名字算不上一件好事,他賠笑:“對對對,那幾天打擾到你了。”

“嗨,每年都有這么多著急入學的孩子,我都習慣了。你自己一個人來的?父母沒陪?”

“對,榕城也不遠,我就自己來了。”

謝鶯鶯點了點頭,開始翻抽屜:“行,明天才是正式報道的日子,到時候你還得來一趟拿點資料什么的。然后我先給你宿舍鑰匙,我看看啊,你是……H區第3號樓的204,給,H區就從這樓下直走,你會看到左邊有塊草坪,右邊有個小道,小道進去左邊的宿舍區就是了,你別走到右邊了,右邊G區是女生宿舍。對了,還有你的飯卡,里面有五十塊錢,也是拿來刷門禁和去圖書館借書用的。”

“好,謝謝輔導員。”楊翀接過卡和鑰匙,一臉誠懇。

“晚上不要晚歸,開學以后晚上十一點半有自律會的學生來點名。”

“知道了。”

“快去吃飯吧,我們榕城工程學院的食堂還是很不錯的。”

“好。”

謝鶯鶯將抽屜合上,重新坐下,發現楊翀還站著。

“還有什么事嗎?”

“空調遙控器。”

“沒有,明天再來拿。”

起風了,夜幕降臨,沒有喧嘩,沒有抱怨,人們卸下了偽裝的假面,得以重新呼吸芬芳,只有月亮和星星依舊躲在云翳中傲嬌地不肯露面。接下來幾天都可能會下雨,未來還將有一個強臺風,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在中秋的時候登陸吧。

宿舍區的鐵門完全敞開著,已經做好了接客的所有準備。門口有許多電動車停靠著,它們共同的特點就是后面背著個大箱子上面寫著“美團”和“餓了么”。對面的女生宿舍區時不時有小姐姐穿著超短的褲子下來取餐,即使在夜晚那幾雙白花花的大腿也足以閃爆楊翀的眼睛。男生宿舍區的對面還有一扇門,向著籃球場敞開著,不少學長們已抱球歸來,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來到樓下的自動販賣機前掃個碼,一瓶冰鎮的脈動便掉到了出貨口——販賣機里還有賣泡面和小零食,以后夜宵也有著落了。楊翀覺得有些口渴,給自己買了瓶橙汁。

第二樓,右轉,214、213、212……204,就是這。楊翀開門,開燈,這是一間六改八的宿舍,四個上床下桌,兩個上下床。早在前些天,就已經有自愿來干活的學長們將宿舍打掃干凈了,只不過桌上還保留著前幾屆所留下的貼紙。楊翀找到了自己的床,就在進門左邊第一個,上床下桌,還不錯,但是他更喜歡下鋪。楊翀踮起腳尖,床板積了一點灰,墻上貼著一張路飛的海報,張大著嘴巴似乎喊著“我是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

我是要成為宿舍的扛把子!

楊翀苦笑著搖了搖頭,第一學期還是先夾著尾巴做人吧,待到時光再將自己磨礪成老油條。他放下行李,從包里取出一條舊毛巾拿在手上,這是從家里拿來做抹布用的。樓下的榕樹枝繁葉茂,從護欄侵略進陽臺,楊翀嚇了一跳,心想蚊子少不了。

打開水龍頭,一天的高溫下來水管里的水全是熱的。楊翀擰干,擦桌子,擦床板,鋪竹席,架蚊帳。忙完這些后一身臭汗,他又去沖了個涼,宿舍的熱水器還湊合,就是勁小了一點,應該是為了節水。

洗衣服、晾衣服、將行李箱內的東西放進柜子里或者擺在桌面上。第一次離開家住宿,再也沒有母親幫忙收拾幫忙洗衣服,往后這些活兒,楊翀都得自己一人干了。倒騰完畢,楊翀捧著剩下半瓶橙汁在陽臺上納涼,他望了一會兒遠方,然后打開了手機的GPS功能。

從榕城工程學院到家,總共106.8公里,從榕城工程學院到喜都師范大學,總共有2731.4公里。

有首歌怎么唱來著,馬條的《寂寞有多長》。

從你住的地方算起

我離開你至少有五千里

五千里

可是距離永遠也不能

算出我的寂寞有多長

有多長

真他媽是大半個中國哦。

肚子叫了一下,楊翀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吃晚餐,忙活的時候沒什么感覺,休息一會兒后饑餓感會瞬間從胃反饋到大腦。他把宿舍門鎖好,來到了食堂。現在將近晚上八點,許多窗口都已關閉。楊翀轉了一圈,停在了賣瓦罐的窗口。

“同學來看一下要什么湯?”

“目魚排骨吧。”

“要白米飯還是黑米飯?”

楊翀嘗試了一碗黑米飯,又要了一道生菜和一道土豆炒里脊。總共十二塊五,還湊合。

擺出的菜別指望現在還是熱乎的,湯依舊騰著氣。四塊五一碗的湯上漂浮著三顆排骨還有幾塊目魚干,沉在碗底的是薏米、枸杞和兩片中藥。黑米飯很大一碗,但是楊翀還是更喜歡白米飯一些。

他突然懷念起了家里常常煮的大白菜燉油豆腐湯。油豆腐可以選擇自己炸或者市場買,撒上點鹽粒,干吃都能吃好多,白菜水煮之后湯就會變得十分鮮甜,再加點蝦仁和肉絲吧,喝下去整顆心都暖起來了。

算了,有的吃就不錯了。楊翀風卷殘云,將餐盤和碗放到指定地點,忽地想起排插還沒買,現在八點半,正好可以逛逛校園周邊。

榕城工程學院地處偏僻。出門左轉是一條不那么繁華的學生街,該有的鹵味、燒烤攤、理發店、雜貨店、奶茶店還是有的。過個馬路是公交站,事實上整座大學城就位于幾乎被榕城所冷落的小縣城處,從這到市區需要花費一個小時。公交站再走上一段是一座橋,橋頭有許多小販推著車賣著夜宵,橋下是一條潺潺的小溪,不知它的源頭和盡頭會是何方。

這就是楊翀未來將要待上好長一陣子的地方。比興化荒涼多了,他想。不過楊翀喜歡安靜一點的地方,也還不賴。此刻楊翀突然想起了吳承澤那個嘴炮,他這個不甘寂寞的人肯定更喜歡大城市的夜夜笙歌燈紅酒綠。

打個手機給吳承澤吧。

“喂?”

“狗東西,在干嘛?”

“啊,楊翀啊,”那頭的聲音有點含糊,楊翀可以想象到他在剔牙,“我剛剛參加完福建老鄉聚會,現在回宿舍了。”

楊翀有點詫異:“這么快就熟絡了?”

“哎呀大家在群里扯得天花亂墜,見面連個屁都不敢放一下,感覺就是那幾個老油條在吹逼。不過我跟你說啊,今晚的烤魚和大閘蟹是真的贊,那膏肥的喲……”

“行了行了,誰想聽你扯大閘蟹。”楊翀趕緊打斷,“學校怎么樣?”

“還行吧,蠻漂亮蠻大的,宿舍也還好,四人間。然后學校的妹子也蠻多的,據說男女比例3:7,我看看能不能下手一個也很舒服。”

榕城工程學院男女比例7:3。

“哎,你是今天去的學校吧,感覺如何?”

楊翀沒好氣地回答:“肯定不是你喜歡的那種,不過我覺得還行。你中秋和國慶回不回去?”

“剛來不到兩周中秋就到了,回去個屁。國慶再看看,回來一趟也不容易。哎,楊翀,你看到那月亮了沒?”

楊翀抬頭,云已經散開了,露出了大半個毛月亮,明天多半有大雨。

“看到了,怎么了?又不是故鄉的月亮。”

“嘖嘖嘖,我宿舍有個本地土著,說中秋節要帶我們去哪個樓吃大閘蟹,到時候再小酌個黃酒,賞個月什么的,美滋滋。”

沒救了,吳承澤的眼里只剩下大閘蟹了。

“聽到你過得這么開心,我就比較煩了。”楊翀從橋上走下來,“今晚估摸著我一個人住,還有點寂寞——哎,排插買什么好?”

“公牛。寂寞那就打王者唄,我可以用猴子帶你上個分。”

“就你那摳腳猴自己打去,第一個夜晚,我要用身體里每一個細胞來感受。先去買排插然后回宿舍了,你自己悠著點。”

耳根清凈了。

楊翀學著漸漸融入新的環境,新的朋友。同學舍友們都很好,他重新找到了一點溫暖的感覺。

起床,刷牙洗臉,吃早飯,聽報告,吃午飯,聽報告,吃晚飯,洗澡,洗衣服,玩電腦玩手機,洗臉刷牙,睡覺。開學初每天重復著如此生活,也蠻好,平靜的、恬淡的、安逸的,他想要的。

開學一周,大雨一周。初秋時分,到了晚上異常涼快甚至有些發冷。等舍友們都睡了以后,楊翀悄悄起床,靠在欄桿上,耳邊除了風聲就是舍友的鼾聲。雨毫無征兆地下大了,他打了個噴嚏,縮回屋中。今年中秋,意料之中地刮起了臺風,風吹雨成花,時間追不上白馬。窗外黑云壓城,一片壓抑景象,沒有哪怕一只鳥劃過天際,偶爾有那么幾片曾依賴在枝條上的樹葉,被無情地扯向幾十米高,無依無靠,風短暫地停了一會兒,它們便無力地倒在地面上,像具無人認領的死尸。一只襪子和一條內褲似乎被吹到樓下,楊翀也無所謂了。伸長了脖子,怎么也望不到故鄉的月亮。

用一整天在群里搶到的祝福紅包吃了一頓麻辣香鍋,中秋晚餐,還算湊合,沒落到蹲墻角啃饃饃的凄慘地步。幸運的人早已放假回家,趕著和家人圍成一桌吃上豐盛的團圓飯。

簡單的幸福。

太辣了。楊翀本是個不會吃辣的人,一點點辣椒油就使得自己的嘴唇和舌頭痛苦不堪。他大口地灌著酸梅汁,緩一緩,刷會兒朋友圈。

吳承澤好不到哪去,因為大雨,“大閘蟹賞月”行動取消,在宿舍吃外賣,楊翀放心了。

有些小累,楊翀努力撐傘使其不會被狂風吹跑,回到宿舍換了拖鞋坐在椅子上。身旁有一把破吉他,來自于舍長張海,楊翀撥動琴弦,發出無力的呻吟。

張海剛剛從地下城的世界里打完一個團,伸了伸懶腰,站了起來。楊翀知道他要開始裝逼了。

“翀啊,把我老婆拿過來一下,晚上想聽什么?”

“隨便。”楊翀將吉他小心遞過去。

我想我應該是一朵死去的花?

不然怎么就盛開不了呢?

我想我應該是黑夜的孩子?

不然怎么就那么害怕陽光?

我渴望是一只孤獨飛翔的蜻蜓?

在美麗的花叢中自由的穿行?

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只螢火蟲?

在每一個夜晚都會有光明?

是不是所有的麻雀都會在冬天里死去?

是不是所有的人們都在金錢里喪失著良知?

是不是只有窮苦的孩子才能唱出最美的歌?

是不是只有漂泊的人們才懂得生活的苦澀?

《澀》,是這么一回事吧,生活不會因為任何原因饒過誰。

張海突然問道:“翀啊,明天的社團和部門納新,你去不去瞧瞧?就在宿舍門口籃球場那兒擺點。”

“行吧,大學四年總得找個事情做。”

“你想加入哪個?我去看看吉他彈唱協會。”

“我不知道,我沒什么愛好,可能會加入什么校學生會之類的。”

“那感情好啊。”張海搭上了楊翀的肩膀,“真是受夠每周的衛檢了!垃圾桶不能有垃圾,人不能在床上,門不能關,桌子上不能放東西。噢,那是不是得把門放桌上,垃圾扔床上,我睡垃圾桶里?所以翀啊,以后當個官可以罩著我們宿舍,文明分高點什么的沒毛病吧。”

“那不是自律會的事情嗎?”

“加入了校學生會還怕沒辦法安排好自律會?”

也是。楊翀想了想:“那我明天去看一波,就當鍛煉,學點技能。”

“走,去陽臺上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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