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婼男已失蹤七日了，將軍府上下亂成一團。每日源源不斷的派人手出去找，可都是一無所獲。

蔣將軍急火攻心，一拍桌子下令圍堵荊門。

蔣府的人將荊門團團圍住，聲勢浩大，咄咄逼人。

廬川不在荊門，只得大長老金瑯出面和談。

“蔣將軍莫急啊，事發之后我荊門也沒少派人出去找，這不是還沒等來消息嘛。”他氣定神閑的捋了捋胡子道。

“哼！你派了稀稀拉拉幾個人就想糊弄本將軍？！若是我女有何差錯，你們就等待他派取締吧！”

金瑯一聽拿茶杯的手都一抖，正欲嗆聲回去，但一抬眼便處處是蔣家的軍吏。個個孔武有力，舉著比人高的長矛冷眼瞪他。

他心虛咳了聲說：“蔣將軍言重了……當然！蔣婼男即是我荊門之徒，我門自然是不會坐視不管。將軍再寬限幾日，我也下派人手去找找，可好？”說著他瞟著那些兇神惡煞的軍吏，語氣松了幾分。

蔣將軍冷哼一聲，那鄙夷的神情與蔣婼男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他下了死命令，再多給兩日期限，若交不出人。

“別怪老夫麾下無情！”他一腳踢開荊門的鐵門離去，氣勢如虹。

金瑯見人走遠，轉身急忙吩咐：“快把掌門叫回來！這爛攤子我可管不著！”

……

蔣婼男連夜趕路，本想穿過遠南嶺回蔣府。可不知為何荊門突然增派人手，連村子里的牲畜棚子都不放過仔細搜查。

她分不出哪撥是珠璣派出的人，便喬裝成村民，跑到熱鬧的村東頭掩人耳目。

村東頭有戶人家的太奶奶昨夜走了，吹拉彈唱的一個沒少安排。

鑼鼓喧天形容此景雖不合時宜，但卻是最貼切的了。

蔣婼男餓的眼冒金星，準備跑到后廚里偷些干糧墊肚子。

她正躡手躡腳的翻開籠屜，便一頭撞上了同樣躡手躡腳的聶九星。

聶九星今天腳不沾地的忙了一天，肚子叫的像響鑼，這才也來后廚開開葷。

她正借著微弱的月光夾起溫熱的雞腿，就懟到蔣婼男銅墻鐵壁般的頭。

“嘶。”聶九星被撞的彈回去幾步，吃痛的揉著腦門兒。

蔣婼男機警的撿起身旁趁手的工具，朝她掄去。

電光火石間，聶九星一屁股蹲到了地上，滿地摸索著自己拿來的蠟燭。

這一蹲，躲開了蔣婼男的致命一掄。

蔣婼男被自己的寸勁兒帶的一趔趄，肩胛上的傷口又崩開了，疼的她“嘶”的一聲。

聶九星聽聲音熟悉，舉著蠟燭對準她的臉打量。

灼灼光芒跳躍在蔣婼男蒼白的小臉兒上，聶九星有如那日看到畫像上的蔣婼男般，半天閉不上嘴。

蔣婼男也借光看清是聶九星，竟也忘記了動作，僵在原地。

她周折幾番想見到的人，此刻好好的站在她面前。

蔣婼男像是傾盡了幾日來受得委屈，眼眶逐漸濕潤，她盡力壓著起伏的胸脯。

咬著嘴唇說：“你…”

千言萬語到了嘴邊，最終卻只化為一聲哽咽。

聶九星也是又驚又喜，但當看到她滿身的傷口和血痕，連忙放下蠟燭查看。

“前幾日我還被荊門弟子盤問有無見過你，還想著你出什么事兒了。”

蔣婼男悄悄抹了眼淚，嘴硬道：“我能出什么事兒啊。倒是你，這三年來也不知道給煥煙或者我遞個消息。”

聶九星也是事發突然，沒記起這茬來。

“以后再慢慢跟你說，對了，你這一身的傷是怎么弄的？”她將帕子撕成布條給蔣婼男滲血的肩胛處包扎。

蔣婼男猶豫了片刻，抿抿唇道：“荊門出事兒了。”

蔣婼男按住聶九星忙活的手，雙目沉沉的看向她。

二人找了一偏僻處，躲開靈堂的喧鬧。

“珠璣得知你假死，為引誘你回來，聯合金瑯給你師父下毒，我從她嘴里撬出來這些后原本打算回蔣府帶人找你。可珠璣窮追不舍，我和煥煙寡不敵眾，我便被扣在一茅屋里，她這會兒正派人去抓煥煙。恐怕不久……”

蔣婼男直截了當的傾數吐出，連口氣兒都不帶喘的。

聶九星每聽一句便心里一沉，手中的雞腿悄然滑落。

她抑制住聲音的顫抖：“珠璣竟恨我至此，敢對師父和你們下此毒手。”

果然如她所想，不好的事情洶涌而來，她和荊門的淵源永遠都會絆住她不得動彈。

“廬川掌門暫不在荊門，現下是金瑯當權，恐怕珠璣行事更方便了。”蔣婼男這句話給了她當頭一棒。

伴著靈堂的熙攘嘈雜，聶九星心底冰冷一片。

師父中毒不醒，煥煙下落不明，珠璣在暗處盤踞。樁樁件件紛沓而來，壓的她喘不過氣。

聶九星深吸口氣，闔了闔眼，雙肩沉著。

額上的孝帶迎風飄動，和靈堂外獵獵作響的白色經幡一同招展。

再次睜開雙眸，眼底已是消去了濕潤，眼圈發紅，咬緊著牙關。

蔣婼男拉住她的手：“待我回了蔣府，定會取來上好的丹藥給二長老延緩毒性，你別太憂心。”

聶九星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紅色的竹簽，她環顧四周，將紅竹簽深深插在身旁的樹干上。

紅竹簽是聶九星和馬姑姨的約定，聶九星說過她遲早會離開馬姑姨和哭喪班子，走的急便以紅竹簽為號。

“我先送你回蔣府，再動身去尋煥煙，我師父的事，就拜托你了。”聶九星隱去眼中的情緒，拍了拍蔣婼男的手背叮囑著。

紅竹簽死死釘在樹干中，亮色的紅漆在黑夜中尤為醒目。

屋棚外舞動灼燒的火柱已到了燃盡之時，殘余殆盡的火苗下是一根焦黑的枯木，融入在濃重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