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腰斬之刑
- 幽幽奈何黃泉路
- 零六柒
- 2370字
- 2019-12-03 12:10:00
這辯機年少時候便氣節高蹈,十五歲剃度出家拜入大總持寺,成為道岳大師的弟子,多年來潛心修習佛論,博學多識,還曾成為玄奘大師的助譯,前途不可限量。可是,前幾日,一個玉枕牽出了他與高陽公主的丑事,震驚朝野,皇帝大怒,為保皇家顏面,當即下令將辯機腰斬,這便有了今日之事。
此時的辯機,盤腿端坐于刑場正中,一身僧袍雖有片片污痕卻平整無皺,雙手合十置于胸前,只是手腕之上的枷鎖頗為突兀。若是沒有這枷鎖,以他平和的神情,旁人只會覺著他是在作日常的佛禮,在他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恐慌與錯愕,沒有一點額外的神色。
“皇帝也是夠狠,竟然會下令將他腰斬。”孟肆兒看著一旁的刑具與鍘刀,心中不免有些微詞。
“他不同別人,是個佛家弟子,本就不該與女子茍且,況且還是最重顏面的皇家公主,腰斬已是客氣,若是真的狠心,直接五馬分尸不是更殘酷?”摩祉說道,看向辯機的目光也帶了一絲惋惜。
從辯機身上,他能感受到他周身的佛氣,定是經年累月修習佛法而成,若無此事發生,他定能得到一個好的命數,只是,一切都毀在他自己的定力之上。
那些能得道的高僧,幾十年如一日守護著自己的佛心,從未有失,辯機便是沒有守護住佛心,墜入了紅塵,陷入了無法自拔的情網之中。
“時辰到!行刑!”一名軍官打扮模樣的男人高聲喊道,人群聽聞頓時議論聲響起,嘲諷的話語不絕于耳。
“一個大淫僧,竟然敢褻瀆我佛,該殺!”
“看著人模人樣,沒想到骨子里竟然這般輕賤,好好修佛十幾年毀于一旦,真是自作孽啊!”
“怪不得會被公主看上,長得嘛倒挺俊,那又何必去當和尚,還俗當個面首可還好?”
“哈哈哈哈哈!”
各種難聽的譏諷與謾罵自人群之中響起,孟肆兒只覺聽著不舒服,可是,刑場正中的辯機卻面不改色,充耳不聞,依舊雙手合十,低眉合目。
兩個滿臉虬髯渾身橫肉的劊子手拖著腰斬的刑具從一旁走近辯機,一臉不屑地將靜坐的辯機推倒在地,動作蠻橫粗魯。
辯機趴俯在地上,刑具架在腰間,臉龐轉于一側卻絲毫不見懼意,雙手伸直,依舊合十。
孟肆兒看著即將行刑的和尚,于心不忍,卻又無可奈何,她無法插手凡人之事,而且,這也是辯機的命數,是他自己造的孽。
“斬!”手拿鍘刀的劊子手舉著鍘刀跪拜叩首之后,面無表情地站在辯機身側,雙手拿著鍘刀高高舉起,口中厲聲大喝。
圍觀眾人或掩面,或捂嘴,或轉頭,如此駭人的行刑一刻,他們的議論聲都停止了,更多的是對這一過程的懼怕。
手起刀落,銀光一閃,辯機的肉身自腰間一分為二,刑場之上頓時鮮血彌漫,人群之間發出了數道驚呼聲。
孟肆兒在行刑之前閉上了雙眼,她實在是不忍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被處以這樣的極刑,聽到人群的驚呼聲后片刻,她才微微張開了眼睛,看著刑場之上的辯機發出了一聲嘆息。
刑場之中的辯機許是并未死透,一直緊閉的雙眼微微有些張開,眼角劃過一道清淚,合十的雙手顫抖了一會兒之后,終于是沒了氣息。
喧鬧的人群一哄而散,無人去關注那具分成兩半的尸身,自會有人去收拾,他們也就只是看個熱鬧而已。
孟肆兒和摩祉、食夢站在原地好半晌,看著一名收尸的老人用草席裹了辯機的尸身,拖上牛車往長安城外拉去,三人看著刑場之上的鮮血,皆是默然。
遇上這事,孟肆兒也沒了游樂的興致,帶著摩祉食夢隨便尋了個無人角落便匿了身形遁走虛空。
雖然見過的鬼魂無數,也親眼見過很多的死亡場景,但這樣一個血淋淋的過程卻是第一次,現在的孟肆兒怕是許久都不想再去陽間了。
三人剛踏出虛空進入陰間,便看到一個白色身影雙手合十站立在鬼門邊。
“阿彌陀佛,讓三位受驚了,看到了如此駭人的一幕。”辯機恭敬地對著孟肆兒三人行了佛禮,聲音輕輕柔柔,就如同他的容貌一般讓人頓感溫暖。
“大師不必客氣,既然入了黃泉,前塵往事大可不必再提。”孟肆兒也雙手合十拜了一禮,回道。
果然,辯機陽壽未盡,自會在這黃泉飄蕩,他們從陽間回來便能見到他。
辯機頷首回禮,再無言語,走出鬼門消失在黑暗之中,不知是隱到何處去了。
孟肆兒看著辯機消失的方向,內心久久不愿平復。目睹這一慘烈的結局,讓她不免對辯機與高陽公主的事有了些許好奇,看辯機的樣子是問不出什么東西的,只能由著自己去探索了。
僧人與公主,真是一段孽緣啊……
貞觀二十三年,皇帝病重,整日臥于榻上,于五月廿六己巳日駕崩于終南山上的翠微宮含風殿,享年五十二歲。
喪鐘長鳴,無人不哀慟痛哭,但在伏地痛哭的人群之內,卻有一人,冷漠地跪俯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之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房遺愛伸手扯了下不合儀態的高陽,他的臉上掛滿眼淚,即便自己對龍榻上躺著的那個人并無太多好感,但這至少是當朝的帝王,該給的眼淚還是需要給的。
“公主,您這樣不妥啊,容易招人話柄!”房遺愛輕聲提醒道,今日駕崩的是高陽的父皇,不管她再怎么憎恨于他,也不該一點哀容都沒有。
“那又如何?我早就巴不得他死,下去給辯機陪葬!”高陽眼底閃過一絲厭惡,緊咬著牙惡狠狠地說道。自從半年前辯機被皇帝賜死,她便與皇帝兩心隔閡,以往的天倫之樂早已消散,只剩下仇視。
“公主!慎言!”雖然高陽的聲音不大,但難免會被有心之人聽去大做文章,房遺愛緊張地左顧右盼,見沒人注意他們二人方才放下心來。
對于高陽,他始終是無法記恨,即使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這個公主與一個和尚通奸,即使自己的顏面早已不復存在。但是,因為他愛她,所以,他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高陽還冠以他的姓氏,入的還是他的宗祠。
但是,他又有何辦法?他與高陽的婚事,本就是一場政治聯姻,皇帝為了籠絡自己的父親才將公主許配給他,自己只是一介武夫,自然入不了公主的眼,高陽對他,始終是高高在上,甚至不允許自己接近她。
可是,他愛高陽,從見到她的第一面起,自己的心中就已容不下其他的女人,哪怕高陽的心不在他的身上。高陽從小熟讀詩書,文采斐然,而他,只是一介武夫,詩詞不懂,和高陽之間也是話不投機,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迎合于她,兩人之間,根本沒有可以相談的話題。
但高陽愛那個男人,即使那個人是一個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