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一年好風光轉瞬即逝。

對于孟肆兒來說，她不會老不會死，這日子過得再快都是同往常一般，有時候閉眼一覺睡醒便是幾日過去，清閑自在。

如往常一樣，她在十三齋的角落看著來往人群，聽著老嚴的說書，消磨度日。

輕煙裊裊，廳內熱鬧非凡，凡人較兩百年前剛開館時已多了不少，隨著開館已有兩百年的光景，關于十三齋的傳說也是流傳甚廣，惹得外地不少人都慕名前來討一碗茶水喝。

畢竟有摩祉的結界，三界之人在十三齋內都如同凡人一般，沒有誰比誰金貴，因此館內的氣氛一直都十分和諧融洽。

“肆兒？！”

一旁，合歡出聲將發呆的孟肆兒喚回了神，以往若是無事，他都會來十三齋坐著，同孟肆兒聊聊近日三界之內的趣事，今日他也同往常一樣，與孟肆兒一道坐在十三齋的角落內隱了身形。

“嗯？干嘛！”孟肆兒回了神，端起茶水潤了潤嗓子，開口問道。

“你在發什么呆呢？”合歡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隨口問道。

“我在想，我老的時候是何模樣。”孟肆兒多看了館內人群一眼，瞥見好幾個熟悉的面孔，也瞧見他們鬢間已摻入不少白發。

“你若是想，自個兒變個術法瞧瞧不就知道了？”合歡笑道，頗有些不以為意。他們神仙都是不老不死的，那些個年邁的老仙都是自己變幻的外貌，若是他們愿意，依舊可以用年輕的面龐出沒。

“那也只是容顏而已，又不是心境。”孟肆兒淡淡地說道，“這些人之中有好多十三齋的老客，他們深夜無法入眠之時便會來此喝茶聽書，我看著他們一日一日變老，不再年輕。這兩百多年，我送走了酆都縣好幾代人，從出生到死亡，我都看在眼里，而我一直就站在這里，就這樣看著他們。”

“這就是命數，你又何必耿耿于懷？既然成了仙者，你有屬于自己的使命，你這小腦瓜子就不該亂想，成天想這些有的沒的，叫人如何放心。”輕彈了一下孟肆兒的腦門，合歡笑道。這小妮子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喜歡想太多。

“好啦，我知道啦！”捂著腦門，孟肆兒沒好氣地說道。別看合歡外表同自己無二，但他老是將自己看成是后輩一般，讓她實在無奈，但是在年齡上，合歡三萬歲，自己才五百多歲，自然是沒有可比性。

“不過，我倒是好奇，你們這十三齋開在陽間，就沒人對此有所疑問嗎？”合歡翹著腿斜靠在桌旁看著人來人往的廳堂，疑問道。

“自然是這犀角香的功勞。”孟肆兒用手散去漂浮于身側的輕煙薄霧，說道。

“哦？我只知道犀角香可以通人心眼，除此之外倒沒什么了解了，你給我說說？”合歡好奇地看著孟肆兒問道。

孟肆兒玉手握緊然后在合歡面前攤開，原本空無一物的掌心中赫然放著一小塊褐色香料。

“這就是犀角香，我們地府秘制的獨特香料。”孟肆兒將犀角香放在桌子中間，說道，“因為是與千年精魄和彼岸花蕊一起秘制的，自然就會有二者的功效，千年精魄促人通心眼，花蕊助人沉迷于其中，但你別忘了黃泉彼岸的奇特，它能讓人沉迷也能制造幻境。”

“幻境？”合歡舉著這一小塊犀角香仔細瞧了瞧。

“凡人進入十三齋，通過犀角香可以見到鬼，但同時在彼岸的功效之下進入了一個自我生成的幻境，若是他們出了十三齋，他們只會記得十三齋，卻不會記得里面的一切，這也是為何塵世間沒有凡人會對十三齋有所疑問，即便我們本就不屬于這個陽間。”孟肆兒柔聲說道。

“怪不得世間只有流傳‘十三齋’，卻從沒有聽說有關內部的傳說。”合歡了然道。

“就當這里是個幻境，莫擾了兩界的安生吧。”孟肆兒說道，抬頭看著因為老嚴精彩說書而叫好的人群。

何必讓他們感覺到恐慌？在十三齋里，沒有神仙，沒有陰人，沒有凡人，眾人一起坐著喝茶聽書，談笑風生，遠比外界的風風雨雨自在得多。

這也便是，十三齋存在的意義……

“喲~這位爺是第一次來咱們十三齋是嗎？隨意尋個地方坐吧！”侍從的招呼聲自大門口傳來，孟肆兒抬眼瞧著剛從門內進來的一個新客，挑了下眉。

好個美麗的……男人！

凝脂紅頰，柳眉星目，翹鼻朱唇，如瀑青絲，若不是這平坦的胸部和挺拔的身材，還真會被人認作是個極其美麗的女子。

“誒，若那人生得一個女兒身，定是個禍水！”孟肆兒向著合歡示意了一下大門口，說道。

“這皮囊算是上輩子積了福了，不過也是個短命鬼。”合歡瞥了一眼被請落座的男人。

“可憐人一個，估摸著是剛從黃泉出來游蕩的吧，我昨日還未瞧見，想必應是今日的新鬼。”因為男人的容貌，孟肆兒忍不住多瞧了幾眼，心里不由得感嘆天妒紅顏。

男人似乎還未習慣陰陽調轉，整個人看起來迷迷糊糊的，侍從為他添上的茶水都已涼透也不見他有任何反應，只是盯著柜臺方向一動不動。

“他好像一直盯著你們柜臺瞧，難不成想打劫？”合歡起身走到孟肆兒身旁坐下，湊近她的耳朵小聲地說道。

“你覺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鬼能打得過你我？！”孟肆兒白了一眼合歡，忍不住笑道。

“那可不一定，現在凡間人模人樣的惡人越來越多了，指不定就會有人因為他長得漂亮就給忽視了他心中的惡呢？”合歡依舊說得小聲，眼睛緊盯著男人不放，生怕他下一刻便起身搗亂。

孟肆兒倒不以為意，她從這個男人進入十三齋開始便一直盯著他瞧，從他的眼神中，她只看出了迷惘、不解、陌生，根本沒有一點邪念。

“我猜想，他盯著柜臺瞧是因為前頭那些登記的人，說不定，他是有事相求卻又不敢上前吧。”孟肆兒思索一番，得出了自己的結論，說罷，她起身對著合歡點了點頭，在角落處現了身形后向著男人的方向走去。

“這位官人，第一次來十三齋嗎？”孟肆兒在男人對面坐下，笑著問道。

“您是……？”男人張口，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我是這十三齋的人。“孟肆兒柔聲說道，“十三齋一直以來都是幫助鬼魂達成所愿的，若你心有所求，不妨與我一說。”

“十三齋……對，他們和我說，十三齋能幫我……”男人低聲嘟囔了一句，然后盯著孟肆兒，眼神中多了一抹難以言說的激動，“你是十三齋的人，對，十三齋，我要找你們幫我……”

“你先平復下心情，慢慢說，沒事的。”男人的話語有些凌亂，孟肆兒知道他還未徹底清醒，只能出聲安撫道。

很多凡人身亡之后的那一段時間，記憶和神經都會出現紊亂，需要時間來清醒，而孟肆兒眼前的這個男人應該是剛剛成鬼不久，此刻整個人都呈現混亂的狀態，雙眼之內似有一道混濁之氣攏住了整個靈體。

孟肆兒從男人的話語可以聽出他的確是來十三齋求助的，想了一下，右手在桌子底下劃了一個圓，暗中運轉靈力送入了男人體內，男人混濁的雙眼自靈力入體之后逐漸開始變得清晰，神色也開始平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