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洛陽回鄄城這一路，摩祉和孟肆兒都跟在曹植的車隊后面。

這一路走走停停，跋山涉水，曹植的車隊人數并不少，自是有些緩慢，所幸他本就是個隨性之人，這樣的路程倒也走得舒坦。

途徑洛水，曹植下令原地休憩，整頓車馬，孟肆兒和摩祉見曹植一行人停下，便也在不遠處隱了身形。

曹植自馬車內走下，食了些水糧后，便行至洛水河畔駐足，盯著水面發呆。

“世人都傳曹植愛上了自己的嫂子，叔嫂通奸，摩祉，你神通廣大，能不能告訴我這究竟是不是真的？”孟肆兒看曹植站在那兒久久不見動作，問道。

“甄宓被曹丕搶回去的時候是二十一歲，當時的曹植剛年滿十二歲，自小聰慧異常，熟讀詩書，更是出口成章。當這樣一個才子在情竇初開的年紀遇上一個才華洋溢貌若天仙的女子時，你認為他會不動心？”摩祉輕笑一聲，淡淡地說道。

“可是我不相信宓娘會做這種傷風敗俗的齷齪事，那可是要下地獄的啊……”孟肆兒不相信善良的甄宓會做這種敗徳之事。

“曹植的確愛慕甄宓，但是他卻從未有過逾越之舉，他和甄宓互相欣賞互相尊重，雖一同探討過幾回詩詞歌賦，但都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絕沒有做出茍且之事。”摩祉給了孟肆兒一個放心的眼神。

“這樣便好……”孟肆兒懸著的心終于放下，她沒看錯甄宓，這樣一個賢良淑德的女子絕對不會做那些錯事。

“其實，甄宓與曹丕做了十幾年夫妻，她的為人性子曹丕自是了解的，但他還是為了一己私欲將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安在他們兩人身上，一個賜死，一個驅離。”摩祉嘆了口氣，看著曹植感慨道。

這兩人，本是最無辜的，卻在這亂世陷入了歹人的陰謀之中，甄宓身死已無他法，但這曹植竟也吞了這莫須有的罪名安然受封，在他心里，許是不想再和曹丕有任何交集了吧。

孟肆兒和摩祉都沉默了，看著眼前男人凄涼的背影，皆是一陣惋惜。

“來人吶！”一直站著沒有動作的曹植突然開口道，“備筆墨。”

一旁小廝下人聞言匆忙在車隊后面的行李中取出筆墨和竹簡，搬了張矮桌置于洛水河畔，整理了一下地面鋪了軟塌，以便曹植落座。這種布置下人都很是熟練了，每回自家主子文思上涌時都會讓他們即刻布置桌案以便他及時記下。

曹植在軟塌上盤腿坐下，沉思了片刻便提筆落字，四周下人倒也不敢打擾他，自顧自忙著手頭的工作等著主子完成文章。

孟肆兒十分好奇，悄悄走近曹植身旁看著他所寫文字，心中竟也是疑惑了起來。

洛神？有這神仙嗎？

“你覺著他是真的見著洛神愛慕于她嗎？”摩祉也走到他們身邊，低頭看了一眼案上的竹簡說道。

“這神仙我倒是沒有聽說過，他怎寫得這般傳神？”孟肆兒想了一會兒，隨即明白過來，驚訝出聲“你是說，他這是寫的……”

“噓……”摩祉將孟肆兒剩下的話打斷，給了她一個“你知道便好”的眼神。

哎，這曹植，竟沒想也是此等癡情男兒。

看到眼前景象的孟肆兒緊抿著嘴唇一語不發，盯著曹植在心里打起了如意算盤，而摩祉看著孟肆兒這副模樣心中卻哀嘆一聲——

完了，這丫頭又要多事了……

“曹子建……還有十年陽壽……甄宓……誒，正好，也還有十年陽壽……”孟肆兒趴在案上，一邊寫著什么東西一邊小聲嘀咕著。

“你這跟我要了他倆的生死簿就是看他們還有多少陽壽？”摩祉看著孟肆兒寫的東西十分不解，這丫頭回到黃泉就向他要了曹植和甄宓的生死簿，說是有大用，這就算是她說的大用？

“別吵，我正想著呢。”孟肆兒瞪了摩祉一眼，咬著筆桿低頭思索著。

“……”吃了癟的摩祉只能徑自泡著茶自斟自品，他倒是要看看孟肆兒能想出什么好東西來。

“摩祉，郭氏還有多少陽壽？”孟肆兒自案上抬頭看著摩祉問道。

“我算算……”摩祉略一沉思，說道，“一十三年。”

“啊？！這樣宓娘不就碰不上她了？我還想著讓宓娘親自懲治她一番呢！”孟肆兒把筆一摔，小嘴一癟氣道。

“你難道還想搶了閻王殿的權利？”看著孟肆兒氣呼呼的小臉，摩祉笑了。

“這郭氏下了陰間總歸還是要走我的黃泉路吧，到時候給她來上一拳出出氣也不行？”孟肆兒握著拳頭在空中揮舞了幾下，氣勢倒也不錯。

“主子，您說的是誰啊？有人惹您生氣了嗎？”戈兒端著一盤舍生果從竹屋外走進來，她剛在屋外就聽到主子說要打人出氣，能把孟肆兒惹怒，應該也是挺厲害一人。

“你家主子也就說說而已，別信她。”摩祉輕笑一聲，仰頭將手中茶水喝盡。

“哼，不幫我就算了還挖苦我。”孟肆兒不滿，走到桌旁端起摩祉另外斟好的茶輕啜起來。

戈兒看著拌嘴的二人，笑著將舍生果放好，退出了竹屋。

“肆兒，還記得你扮鬼嚇郭氏的第二天，她就能下床走動還若無其事嗎？”摩祉突然正色道。

“嗯，記得。”孟肆兒點點頭，“說起這個我還真的是奇怪，那天晚上我明明將她嚇個半死，她怎會這么容易就恢復元氣了？”

按理說，經孟肆兒這一嚇，郭氏不可能這么早就能下床走動，可是那天他們看到她一切如舊并無異樣，這一點著實奇怪。

“我懷疑，有人助她擺脫了夢魘。”摩祉將自己的想法道出。

“誰還能有這樣的本事？”孟肆兒有些不敢相信，他們陰間之人動的手腳誰能這么輕易就破解掉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是食夢貘，它生來便擅長食噩夢，想必是它將你制造的夢魘給食掉了。”摩祉說到這，臉色有點難看。

如果真的是食夢貘，這就有點難辦了，它是上古神獸，能力強大，除了食夢以外還能進入凡人夢境操控心智，若是被惡人利用作了歹事，這后果恐怕就難以想象了。

“食夢貘？我怎么沒見過……”孟肆兒仔細想了想，搖搖頭說道。

“神獸哪能隨意出現在三界？我已經有上萬年沒有見過它了，或許是躲在哪里逍遙，也或許是被誰收為己用了。”摩祉笑道，孟肆兒也就兩百歲不到，這年齡對于神仙來說也就如嬰兒一般大，不知道的東西多著呢。

“如果真的是食夢貘，我們該怎么辦？”這種從未聽說過的神獸介入凡間之事，孟肆兒心底還是有些許擔憂的。

“放心吧，我和那畜牲算是有點交情，如果真的是它做的，我自有辦法。”摩祉倒是無所謂，對他來說，三界之內能讓他為難的事也只有眼前這個小人兒罷了。

“那我不是白白嚇她了？還想著讓她糟點罪，沒想到背后竟有高人。”孟肆兒小臉一皺，滿臉的不痛快。

“對你來說，她這一十三年算什么，等著便是了，大不了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你把這氣出了可好？”摩祉笑道。

“那你可不能反悔！”孟肆兒一聽摩祉答應讓她出氣，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了。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瞧著她這模樣，摩祉自然也是心情大好。

只要孟肆兒開心，不過就是踹上鬼魂一腳，這點小事，他還是不會拒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