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醒醒！乖女孩兒，該起了！”

恍惚間，一道溫柔的聲音在呼喚著她，高陽倏地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正躺在草地之上，身旁盤腿坐著辯機，他正對著自己微笑，大手撐開舉在自己頭上為她遮擋刺眼的日光。

“辯機？”高陽一愣，旋即快速起身，目光環視四周，最后落在辯機臉上。

“怎么？睡傻了？我早就說了不能在此處睡覺，你不聽，這會兒熱昏頭了吧？”辯機笑著將高陽扶起，讓她的上半身倚在自己懷里，輕喃道。

怎么回事？她剛才不是還在紫竹林嗎？這究竟是怎么了？

見高陽直愣愣地看著自己，辯機伸手輕刮了一下她的鼻頭，“下回我一定不讓你在外頭睡覺了，日光如此猛烈，你都回不了神了。”

她在做夢嗎？！

高陽伸手撫上辯機的臉龐，顫抖著聲音問道：“辯機……我沒有在做夢嗎？”

“瞧你這恍惚樣，還當自己在做夢嗎？”辯機將高陽的手拉下，緊緊環住懷里的嬌人兒。

“是啊，我做夢了……一個好可怕的夢……”高陽閉上雙眼，往辯機懷里縮了縮，感受到久違的懷抱，汲取記憶里熟悉的氣息。

“給我說說，你夢到什么？若是夢到了鬼怪，我替你誦個經好驅了那些孽障。”辯機將下巴擱在高陽的頭頂，柔聲說道。

高陽握緊了辯機的大手放在自己心口前，哽咽道：“我夢見，你我都死了……我成了魔族之人，想要將你搶回到身邊，但你不肯，所以……我傷了你……”

話說到這里，高陽迅速抬頭看向辯機的脖頸，發現那里光潔一片并無血痕，心下一喜，伸手輕撫他的脖子，“幸好，我沒有真的傷了你，你可知道，當我掐著你的脖子時，我的心在滴血，在痛……”

“你果然是在做夢，你哪會舍得傷了我，就像我不舍得傷了你一樣……”緊摟著高陽，辯機安撫道。

溫柔的輕喃讓高陽勾起唇角，她低下頭閉上雙眼，心中浮現一抹安然，將之前的一切都拋諸腦后，只想著與辯機的溫存，不顧一切。

“辯機，答應我，永遠都不要離開我……”相擁半晌之后，高陽從辯機懷中起身，面朝辯機而坐，雙眸緊盯著他的眼睛。

“我不會離開你的，無論你去往何處，我都會追隨在你身側，不管生與死，我都會愛你……”辯機將高陽凌亂的鬢發勾回她的耳后，說道。

“那你為何遲遲不愿還俗與我廝守？只要你還俗，你我二人便可立于人前不受蜚語，你既然愛我，為何不肯？”高陽似是受傷的小獸一般抬著清亮的眸子，話語之中帶了一絲泣音。

“我……”辯機轉頭避開高陽的目光，輕聲道，“自小我便遁入佛門，一生禮佛，從未想過會觸碰男女情愛，你是我無法預知的意外，也是我的劫數，我無法為了你舍棄佛門，也無法為了佛門棄你于不顧，我連自己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臉上的痛苦全然映入高陽的眼眸，讓高陽明明白白感受到他內心的苦楚。

“我從沒有強迫你去做不愿意之事，但你可曾想過，若是以你我二人的身份，如何在這世間自處？即便我們再相愛，你是僧人，我是公主，你我終究無法相守……”高陽的淚早已遍布臉頰，她一想起自己與辯機對立的一幕，心中就是一陣刺痛。

她不想再次經歷那種痛苦，不想在親手毀滅辯機之后再來后悔，她想要的僅僅只是與他長相廝守，而不是說說而已的諾言。

“高陽……”辯機看著高陽痛苦的模樣，心中亦是不舍，他如何不知高陽為他做了多少，如何不知她對自己的愛有多深，只是，如同高陽對自己的執念一樣，他也有對佛門的執著。

“我為了你，可以忤逆父皇，可以與所有人作對，可以忍受天下人的指責，你可愿為我，放棄你的佛門，與我天涯海角相守一生？”將臉埋入辯機的胸膛，高陽泣不成聲。

“我……”辯機無法作答，在他心里始終無法做出一個取舍，始終得不到一個完美的解決。

“辯機，我不想傷害你，即使是入魔，我也不愿讓你受到一絲傷害！”高陽伸手抹去自己的淚，悶聲問道，“你可愿意與我一同離開，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她想為自己爭取一個答案，一個她等了一生的答案。

辯機沒有回答，只是將高陽抱得更緊，讓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狂烈的心跳。

生的時候，他無法為高陽做任何事，更是讓她遭受了世人無情的唾罵，他哪會不知自己受刑之后的四年高陽過著如何生不如死的日子，他后悔讓高陽遭受了一切，可是，他不后悔愛上她。

“高陽，我們一起走吧，一起回陰間，不管你是入輪回還是入地獄，我都會陪著你，不會再讓你一人。”嘆息過后，辯機終于還是為自己選擇了一個答案。

“你說什么？！”高陽一愣，抬頭看著辯機，神情之中透露著一絲迷惘。

陰間？輪回？地獄？

她在哪兒？她是否真的是在做夢？為什么辯機會說這些？為什么？

眼看高陽的神情逐漸變化，辯機不想再讓高陽繼續沉淪，也想為自己與她尋到一個結局，他低頭吻去高陽眼角的淚，緩緩說道：“高陽，不要再回魔族了，跟我一起去陰間吧！”

高陽聞言，掙扎著想要從辯機懷中掙脫，卻被他牢牢鎖在懷里。

她想起來了，她全想起來了，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們都死了，都已經死了！

“高陽！高陽！你聽我說！聽我說！”辯機將不斷掙扎的高陽緊緊抱住，痛苦地低吼道，“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你……說什么？”高陽停下了掙扎，呆愣在原地，訥訥問道。

“我后悔對你說過的那些話，后悔自己看著你被魔族人奪去，后悔沒有告訴你，我愿意陪你去天涯海角，愿意拋棄一切隨你而去……”辯機在高陽耳邊訴說著自己的愛戀，將一聲聲后悔傳入高陽的心扉，讓她知道，他已經找尋到了那個答案。

高陽淚如泉涌，眼眸定定看著辯機，顫抖著雙手撫上他的臉。

“這些話我早該在活著的時候告訴你，但現在也不晚，”辯機放開高陽，將胸前的佛珠取了下來，將它掛在高陽的脖子上，“生的時候我負了你，往后，我絕不再扔下你不顧，無論是輪回還是受苦，我都會在你身邊……”

點點金光從佛珠上面滲透而出，在高陽周身飄散開來，越來越強烈的金光將她與辯機兩人籠罩，而后一點點滲入高陽的身體。

隨著金光全數沒入高陽體內之后，四周的一切恢復平靜，一對愛人相視而立，彼此之間只剩下愛戀，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