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微寒。
不遠(yuǎn)處,幾株柳樹略略低頭,自梢間垂下幾滴清淚,喑啞無言。
孫建國望著張三挎著籃子漸漸走遠(yuǎn),他長(zhǎng)長(zhǎng)地舒了一個(gè)懶腰。
張三神奇的包袱里的神奇藥物,治好了他的胃潰瘍,這讓他的生活充滿了希望。
望著遼闊的大地,孫建國想,一會(huì)按照張三要求的,平整完土地,等他回來一起種上種子,歲月便可破土發(fā)芽,供養(yǎng)諸佛了。
他掂了掂鐵鍬,竟覺得有些得心應(yīng)手。
“半生荒唐隱于土,南山雨前鋤桃花?!睂O建國隨口吟著詩,回想起昨夜的兔子肉,打心眼里覺得張三是自己的再生父母。
話說隱逸之風(fēng),秦漢起,魏晉盛。然而,世間本無桃花源,又幾人能泛舟太湖,不問吳越?
孫建國鳩占鵲巢般的隱匿于此,他慶幸張三沒有認(rèn)出自己,不如將錯(cuò)就錯(cuò),任煙波渺渺,賞日暮云飛。
張三不出所料地空手而歸。
他瞥了一眼孫建國打理的土地,搖著頭鉆進(jìn)窯洞,端著一碗水,飄著茶香,悠哉悠哉的走了出來。
孫建國討好似的杵著鐵鍬,笑吟吟地看著他。
“想喝?”
張三笑著問他。
孫建國笑吟吟地點(diǎn)頭。
“喝個(gè)屁!”
張三撿起一個(gè)土坷垃,扔到孫建國的頭上,孫建國縮著脖子沒躲過去。
“你整的這地,把你種進(jìn)去都長(zhǎng)不出來!”張三幾口就喝完茶,碗底連片茶葉都沒剩。
孫建國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
張三又將土地重新翻了一遍,精疲力盡的他倆回到窯洞里,張三鄭重的告訴孫建國:“沒吃的了!”
孫建國不信,他斜眼看了一下柜子。
張三懶得動(dòng):“不信你自己打開看,看看還有啥?”
孫建國沒動(dòng),張三之前要求,這個(gè)柜子只能自己打開,否則,殺無赦!
孫建國相信,在這里,惹毛了張三,無疑找死,死后,變成化石也很難保證被挖出來。
總不能等著餓死吧?
當(dāng)然不會(huì),因?yàn)楝F(xiàn)在有張三了。
不是因?yàn)閺埲茏兂鍪澄?,而是孫建國有他的資本。
這資本,屬于他,但他不能操控。
張三在自己的床上躺了下去,找了一個(gè)舒服的姿勢(shì),然后接著問:“沒吃的了?這樣下去,都得餓死,你賴著不走,是不是等著我把你宰了,做成煙熏肉,挨到蘿卜成熟?”
張三不緊不慢地問著。
孫建國聽著有些瘆得慌,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胸前的內(nèi)衣口袋。
他從新北市倉皇出逃時(shí),什么也沒有帶,除了身上這幾百塊現(xiàn)金。
張三沒有到來之前,他幾次瀕臨死亡,這些現(xiàn)金還不如一只死田鼠有價(jià)值。
他不敢獨(dú)自前往集市,孫建國知道,通緝令上的自己只要一出現(xiàn),無疑成為眾矢之的了。
但現(xiàn)在,張三來了。
他可以將錢交給張三。
然而,他猶豫了很多次,始終沒有拿出來。
“你躺在那里摸啥呢?藏啥東西了?”窯洞里光線不好,張三的眼睛卻尖的很。
“沒啥,身上癢……”孫建國心虛地回答。
張三到底年輕,從床上“嗖”地爬起來,竄到孫建國身邊,一把揪住他的衣服:“你是不是把我柜子里的玉米種子偷出來了?”
“我……我沒有……”
孫建國慌了,想掙扎,卻敵不過張三的蠻力。
“你給我拿出來!”張三說著,就撕開孫建國的衣服,在里面找。
“完了!暴露了……”孫建國絕望的閉上眼睛。
張三卻愣住了,望著這一沓鈔票和證件。
他看了一眼閉著眼睛的孫建國,問:“你是新北的?你叫秦梓榮?你怎么跑到我這里來了?”
聽到張三發(fā)問,孫建國“呼”地睜開眼睛。
“對(duì)呀,工作證上我的名字叫秦梓榮啊!”孫建國心想:“這就好辦了。”
他慢慢坐了起來。
望著張三狐疑的眼神,只說了幾句話,張三便松懈下來了。
“唉,人都有難處啊……那你家人怎么樣了?”張三關(guān)心地問。
孫建國捋了捋胡須:“天地間就我一個(gè),上無老下無小。”
“也難怪……哪?你把人家倉庫燒了,這么躲起來,也不是個(gè)事呀?”張三感嘆著,他突然想起縱橫四海集團(tuán)那個(gè)黑倉庫,猛地拍了一把孫建國:“燒就燒了,老秦,明天和我去集市!”
“張三都認(rèn)不出我來,何況別人!”孫建國對(duì)自己目前的容貌極度滿意,隨即點(diǎn)點(diǎn)頭,同意了張三的說法。
倆人各自懷揣著想法,窯洞里逐漸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
是夜,不問秦是何人漢是誰,萬古朝堂前,幾人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