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氣四溢的面條。
阿芷也起床了,端著自己的小碗坐在了張三的對面,親切地看著這個穿著自己父親衣服的人。
阿芷媽媽讓張三快點吃,鍋里還多著呢,她自己已經把廚房灶里的火炭夾過來,放進張三身邊的火爐里。
不一會兒,屋子里便溫暖的像五月的傍晚,你依偎在向陽角落的躺椅上,旁邊的白色圓幾盛放著柔軟的提拉米蘇,上面的點綴著鮮艷的櫻桃和草莓,膝蓋上臥著蘇格蘭折耳貓,金色的陽光鋪滿全身……
張三接連吃了三大碗面,吃的很慢很慢,他知道,吃完飯,跨出門,這種來之不易的溫暖就會煙消云散,外面的世界,何嘗不是司機大哥現在躺著的墳坑里那般冰冷孤寂呢。
阿芷媽媽已經給張三打理了一個很大的塑料手提袋,還找出來一件齊膝長的羽絨服,十分嶄新。
張三看著對面一直看他的阿芷,嘴角突然咧開燦爛的笑容:“我會再來看你的!”
這時,阿芷媽媽揉了揉通紅的眼睛,對張三說:“小兄弟,我看你真的是個好人,我有個親戚在省城包工掙錢,我給他打電話,你去他那里吧,好歹也有個照應……”
“不麻煩了,其實馬老板人挺好的,這次是我不對,害的他摔破了頭。”說完,張三就提起手提袋,接過羽絨服準備出門,似乎又想起什么,就轉身走過來,輕輕地抱了一下阿芷,接著又對阿芷媽媽說:“謝謝姐給我這些東西,你們要堅強地活著!”
說完,就頭也不回的出門了,身后傳來阿芷媽媽的聲音:“羽絨服口袋的拉鏈記得經常拉住……”
張三沒說話,只是加快了步伐。
他沿著公路大約走了三四個小時,終于到了馬老板的工地,他先去了自己的帳篷,里面的光線很暗,張三看到一個老人正在床上躺著。
“趙爹……”張三欣喜地大喊出來,過去一把拉住他的手,搖晃著說:“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地坐起來,看著張三,猛地把手抽回去,喊了一聲:“誰呀?”
張三這才聽出來,床上躺的不是老趙頭,他一下子愣在那里。
老人認出了張三:“原來是張三啊!你小子還敢回來?”
“怎么了?我不能回來了嗎?”
“馬老板這兩天到處找你著呢,說把你找到后,剝你的皮抽你的筋哩……”
“馬老板還沒好嗎?”
“好啥好,半個臉腫得像盆一樣!”
“我有兩千多塊錢在他那里,他可以拿著去醫院的。”張三聲音明顯開始發抖了。
“啥錢不錢的,馬老板像沒錢的人嗎?聽說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呢,人家老婆都來伺候了,就等著你來找你算賬呢……”老人壓低了聲音說。
“我……”張三一下子不知所措了。
老人聲音更加低沉了:“你還是偷偷走吧,趁著現在大家剛吃完飯休息,讓他們抓住可就慘了……”
“嗯……馬老板真的很嚴重嗎?我去看看他再走……”張三覺得有些良心不安。
“你還敢去看他?趕緊走吧,一會被人發現了,說不定就把你讓公安局抓走了!你快走,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這番話真的讓張三害怕了,他決定趕緊離開,剛準備撩開門簾,又轉過身來。
“你咋還不走?趕緊走!”老人似乎比張三還著急。
“我把老趙頭的二胡帶走!”
老人于是從床邊拿起二胡,遞給張三:“叫你快點走你就趕緊走,被人發現就麻煩了!”
張三再沒有說話,撩開門簾就出去了。
這時的工地,一個人都沒有,張三緊張兮兮的看了一眼項目部的房子,隱隱約約聽到一些人說話,他連忙把二胡夾在胳肢窩下面,提著手提袋逃離了工地。
帳篷里的老人聽著張三倉促離去的腳步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下床走到門簾邊,輕輕揭起一道縫,看著張三的背影越來越遠,終于消失了,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終于不用再去背石頭掙錢了,他怕張三回來搶了他現在這舒適愜意的帳篷。后背被石頭硌出的傷還在隱隱作痛,這下好了,終于可以緩緩了,老人慢吞吞地回到床上,慢吞吞地又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