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淮河,華燈已起,繁鬧異常。畫船上的小曲兒在人海喧鬧中格外悠遠。
根據昆侖衛的消息,鬼方今晚在楚卿樓霸占著荷花院,想必又是偷了許多好酒要開懷暢飲。
夏梔冷無意西京的繁華,只一心要見識鬼方是何許人也,可忌憚于鬼方的實力,故三人到了楚卿樓,只敢悄悄摸近楚卿樓荷花院。三人鬼鬼祟祟的趴在墻上的陰影里,悄悄探出個頭來。
鬼方在院里,嘴里正啃著一只燒雞,滿嘴流油。
“哦呵呵呵,太油膩了!”鬼方說著將手中啃了一半的燒雞扔到青石桌上。接著又捧起一個海碗咕咕的喝起來。
“好酒!”鬼方喝完吧嘰吧嘰嘴,又開始啃燒雞。
夏梔冷別開眼,悄悄的咽了一口唾沫,這個鬼方真是史無前例,把一只普通的燒雞吃得像山珍海味一樣。
珂九見狀,悄聲打趣,“你要是餓了就下去和他一起吃,他看見你這樣子的,肯定食欲大增!”
夏梔冷沒有還口,突然腦子里閃過一道靈光,她紅唇咬著纖指,細細的回憶,是不是在哪里見過鬼方。枯鬼一樣的臉,黑色的唇,血紅花紋,還有一雙黑色夜明珠一樣的眼睛,是在哪里見到過的?
“嗖”
夏梔冷和珂九還在發愣時,身邊的北宮越梟已經一躍而下,他滿臉憔悴,看著鬼方更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心酸和淡淡的惆悵,遲疑片刻后,北宮越梟還是徑直走向鬼方。
鬼方側過頭呆呆的看著走過來的北宮越梟,嘴里的燒雞還沒咽下,看起來就像個小孩子一樣,既可愛又滑稽。
“你倒是吃得開心!”北宮越梟一屁股坐下,看著她這般模樣,也許是今天知道了太多,心里壓著的事讓他對鬼方說話的語氣也沒有多客氣,但他也沒有在意那么多,他看著鬼方泛起笑意,竟然她也有幾分覺得可愛。
“你的出現,改變了太多事!”他苦笑之后,還是頗無奈的說道。
鬼方聽罷,連連嚼了嚼口中的雞肉,點頭附和,道,“榮幸之至,榮幸之至啊!”
趴在黑暗處的珂九和夏梔冷將一切盡收眼底,白了一個眼色,這個鬼方時有理解障礙嗎?
“這個鬼方雖說是長得,不盡人意,不過也沒有傳聞中那么壞吧。”夏梔冷看著鬼方,咬指說道,“這樣的容貌,這樣的人品怎么會是鬼方皇族的血脈呢?任何一個世家大族都不會出現這樣的人!”
珂九對此只是呵呵一笑,你整天就喜歡猜來猜去,吃飽了沒事干!
“現在唯一的兩全之策就是你和我們回帝京,把事情調查清楚。”北宮越梟看著鬼方,沒有拐彎抹角,實話實說。這不是什么兩全之策,只不過解答他北宮越梟心里的疑難。但是他也相信,帝京的人不會將鬼方怎樣,鬼方也不會甘于讓帝京的人將她怎樣。
“帝京吶?呵呵呵呵,”鬼方捂著嘴,大笑不止,她手指上流出燒雞上泛著香味的黃色雞油,黑色的指甲上也因為油光而顯出森寒的殺意,她對著北宮越梟笑問道,“那我應該準備什么呢?可以讓北宮皇帝知道我!”
北宮越梟滿心疲憊,哪里多想,只是懶散敷衍,“你不必準備什么,明日清晨我們便啟程去帝京吧!”
鬼方笑笑,珂九和夏梔冷驚得如同被電狠狠擊了一下,四周似乎泛起寒氣,漸漸的朝荷花院逼近。而他們的身體似乎也被寒冷侵蝕,沒有了知覺。
“不準備什么,那豈不是太失禮了?”鬼方獰笑,“更何況,明日無論如何你們也是走不出西京一步的!”
“夠了鬼方!”北宮越梟突然發火,他的心思根本沒有在這里,他為著鬼方的出現而引出的一大團謎團而氣惱,絲毫沒有察覺到鬼方的微妙變化,也絲毫沒有察覺到周圍的變化。他仍然一副指責的面孔教訓著鬼方,“你難道不覺得你自己很討厭嗎?你讓整個西京都不得安寧!如果你真的是鬼方皇族的后入又怎么會這么弄出這么多麻煩來!”
“哦呵呵呵!”鬼方起身,用不知是從哪里偷來的白色絹布擦了擦嘴,全然不顧北宮越梟,她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區區一個西京罷了,哪里會讓這天下沒有安寧?”
鬼方抬眼直愣愣的望著北宮越梟,黑色的眸子沒有光彩,冷漠的神色透過幾百年的時光,利劍一般刺穿了北宮越梟的胸膛,他耳邊似乎響起了幾百年前的箭矢之聲,他眼前,鬼方嘴角的弧度近乎占據整張臉,他分明又看到了另外一張臉上的失望神情。
鬼方冷哼一聲,將那白色絹布朝空中一揚,白色絹布化作一場粘稠的乳白色霧氣傾襲了荷花院,而這霧氣之中又仿佛有無數寒刀在耳邊嘩嘩刮過。北宮越梟三人只覺骨髓之中升出一股來自對死亡懼怕的寒意,而鬼方一身紅衣如同水流的漩渦,漸漸和白霧溶在一起,沒有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