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傾王走后許久,北宮閭看著這滿院赤色水牡丹,突然回過神來,轉身去追時,琉傾王已經沒了蹤影。
“是,我傷到了他?”北宮閭緊抿薄唇,心中的埋怨化作熱流涌至眼眶,她只覺悔恨不已,是自己太過敏感了,辜負了琉傾王的一番美意。
她這般悔恨時,琉傾王已經和北宮山上了馬車,往城關去了。
車上北宮山見琉傾王臉色不太好,便忍不住問道,“是不是覺得閭兒傻得沒救了?”
北宮山此話雖是打笑之語,可琉傾王聽了卻一聲笑出,頗為無奈的搖搖頭,道,“你把這個女兒教導得太好了,一聽她當初伴天命而生,便義憤填膺,打了雞血一般。”
“不,那不是我教導的。”北宮山陰沉著臉說道,“她五歲邊和我一起上戰場,見多了血光,見多了百姓流離失所。有一次,我帶她到長林國游玩,她看見一位頭發已經花白的老婦人在街頭帶著一個幾歲大小的小孩子乞討,她好心要帶那位老婦人和小孩回瀛洲,可那老婦人卻說,她的根就在長林國,去不了別處。閭兒又問及她的家人,才知那老婦人原本有幾個女兒,被扶水國的軍士和海盜擄走了,剩她一人孤苦伶仃,而那孩子也是她撿的孤兒,天生就是啞巴。”
北宮山說著竟也淚目,“到了后來,閭兒給了老婦人一些碎銀,便再也沒有去過扶水國。”
“為何?”琉傾王問道。
北宮山抬手擦了擦眼角,打著哈哈,說道,“閭兒說,長林國的君主太懦弱,臣子太無能,若是她,拼盡一切也不會讓扶水國這些畜生如此胡作非為。”
北宮山說到此,又嘆了口氣,“若不是她見多了這百姓的疾苦,又怎么會對族中懷有異心的族人如此冷厲?”
琉傾王沉默,他沒有想到,北宮閭作為一個將軍之子,竟然見到了他都不曾見過的苦難,他也不禁反省,鬼方王朝這么多年的繁榮里到底有多少黑暗中的苦難?若是鬼方王朝的氣數真的要盡了,他還真希望北宮閭來做下一個王朝的締造者。
“閭兒,就托付給你了。”北宮山說道,他就這么個女兒,說丟就丟了,心里如何舍不得,也是無可奈何,“我知道你當初將她交給我是為了替你鬼方皇族賣命,可是閭兒的確是一個傻丫頭,她萬事想得簡單,以為武力可以解決一切,這是我教導的過失,以后就要勞煩你了。”
琉傾王淡淡一笑,知道北宮山心里苦澀,他卻無言安慰,北宮閭是天選的未來君主,不能只知道以暴制暴,他要教北宮閭的,是如何掌控這亂世天下。
“你這么做,回去后司馬夫人不會生吞了你嗎?”琉傾王笑道。
北宮山心一橫,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真的是回去赴死一般壯烈,“她心疼孩子,也該知道我這么做是為了閭兒好。”
琉傾王笑笑,司馬,北宮,夏侯并稱鬼方王朝三大家族,司馬一族善暗器毒術,北宮閭和她身邊那個隨從天璇的毒術便是北宮山的夫人--司馬昭陽教授。
“琉傾啊,我這么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像閭兒說說我的良苦用心啊,別讓她覺得我這個做父親老是丟三落四,這次把她都丟了。”北宮山抱住琉傾王,又哭又嚎的。
琉傾王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好好回瀛洲等著那三十萬大軍吧,到時候建功立業,指日可待。”
北宮山抬起頭,剛想拍拍胸脯吹吹牛,卻被一陣錚錚馬蹄聲驚住。
“殿下!”馬車后,突然想起北宮閭的聲音!
二人臉色一變,馬車已經被人攔下,必然是天樞等人幫著北宮閭來胡鬧了,北宮山想著真是后悔把他們幾個撥到北宮閭身邊。
“我出去看看。”琉傾王輕聲道。
北宮山點點頭,乖乖坐好。
琉傾王下了馬車,卻見北宮閭騎馬攔阻在前,天樞等七人將馬車團團圍住,應該是來抓現行的了。
琉傾王呵呵一笑,強顏問道,“少將軍這是何意?”
北宮閭目光盯著馬車里看,好像透過了車馬,將馬車里此時北宮山的窘迫模樣看得清清楚楚。
“突然忘記了一些話,望殿下代為轉告我父親。”北宮閭說道。
琉傾王點點頭,馬車里的北宮山已經豎起了耳朵,只聽北宮閭說道,“望父親放心,我會留在琉傾王府,虛心求教,將毛躁的性子改一改,不能服侍父親母親身前,也請父親母親保重身體,對立兒也要勤加督促。”
琉傾王淡淡的嗯了一聲,他知道北宮山在馬車里聽得一清二楚,也知道北宮閭是猜到了北宮山要在今晚悄悄離開了,他沒有心思為北宮閭顧全大局的智慧感到欣慰,反而對北宮山滋生了醋意。
北宮山聽罷,欣慰一笑,安心的坐著,他知道他的閭兒長大了,不需要他再費心了。
北宮閭看著馬車里沒出一點動靜,也只是默默的對琉傾王行了禮,帶著天樞等人先回琉傾王府,等著挨批。
琉傾王上了馬車,與北宮山一時無話,吩咐車夫快些走。他擔心再出什么幺蛾子,也想早些回去,和北宮閭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