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宮閭用完早膳，肚子還未半飽便實在坐不住了，借口告辭，與天樞等人出了北宮府，宮中的車馬已經候著了，北宮閭迫不及待要上車補補肚子。

說巧不巧，剛好撞上了趕著去早朝的北宮文，北宮文見了北宮閭，當即做出一副驚訝的模樣喊道，“北宮閭？”

北宮閭一頓足，聽著這聲音便知道是北宮文，她暗暗翻了個白眼，回過頭卻兩彎笑意，恭敬的稱道，“文叔伯。”

北宮文連連幾步上前，一副歡喜的模樣，對北宮閭說道，“可是進宮？”

北宮閭點點頭，沒有隱瞞，反正隱瞞也沒有用，北宮文在宮中的眼線比她的眼睫毛還多，別到時候撕破了臉，相見尷尬。

“不如與我同坐一輛馬車？”北宮文趁勢邀請，為免北宮閭借口其他，北宮文上前一步，對北宮閭頗是慎重的提醒道，“高處不勝寒，你初來帝京，已是引人注目，惹人眼紅了，不可沒有尊卑。”

面對北宮文的這番好心，北宮閭當真是覺得羞愧，他這話說得的確是天衣無縫，讓人沒辦法拒絕，若不是知曉北宮文的真面目，北宮閭可能還會對他心存感激。

“多謝文叔伯提醒，”北宮閭輕聲謝過，面具下卻露出一抹極陰寒的笑意，“那北宮閭就叨擾了。”

北宮文淡淡一笑，轉過身引北宮閭上馬車。

北宮閭上車后才發現，這車里的帳幔是用紫玉線繡制的九天神凰，其神態傲視眾生，凰羽似火，燃盡四海。北宮閭不禁暗自贊嘆，這樣的技藝，真可謂是舉世無雙。這神凰似乎是在打量著自己，帶著一點蔑視和慵懶，又有極致的霸氣！

“這是陛下賞賜的。”北宮文淡淡一笑，北宮閭的遲愣，以及遲愣的緣由，他自信猜得到，這‘九天神凰’是百年前號稱‘凰手’的鬼方第一繡娘花費十年時間繡制，天下只此一副。他斷定了北宮閭一個偏遠小子會被驚掉下巴，話語里不無得意和炫耀。

北宮閭微微一笑，不言。

北宮文見北宮閭突然安靜，倒是不同尋常若換做其他人必定開始追問其來由，價值，怎么北宮閭是被嚇傻了，還是，根本就不屑一顧！

“你這性子倒不像你父親。”北宮文看著低頭沉默的北宮閭，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北宮閭勉強抬頭，看看他到底想說什么，北宮文接著說道，“你父親當年鮮衣怒馬，雷厲風行，若是你爺爺沒有出事，北宮一族和你父親將是另外一番景象。”

聽北宮文如此感慨，北宮閭只說道，“真要是依了文叔伯之言，若我爺爺還在的話，北宮一族真的就不是現在這個模樣了。”

北宮閭冷眼看向北宮文，不知這話是有意還是無意，北宮文聽著覺得刺耳，看北宮閭的神情，仿佛是將自己看透了的，他第一次感覺到了被人窺探是一種什么樣的難受體會。

“你爺爺當年戰死，實在可惜。”北宮文依舊露著笑意，只是這微微笑容之中，藏著多少寒意，只有北宮閭知道，“所以，這天下不該有什么戰爭了，戰爭弄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百姓無法求生。如今天下太平，何苦再起風浪，有這樣居心的人，恐怕別有所圖？”

北宮文長眉微挑，別有用意的看向了北宮閭。

北宮閭心中冷笑，卻不把他之后的話放在心里，她只想，這一切都說得好聽，你的日子倒是滋潤了，你的權勢地位都有了，那些邊境百姓怎么辦，戍守邊關的將士怎么辦，放著他們在邊境喂狼，讓你們這些人在國中享受用他們性命換來的安穩，這就是你所說的太平？

“文叔伯說得極是，無風而起浪者，的確是別有所圖。”北宮閭說道。

北宮文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金絲嵐木扶手上，來回畫著圓，二人的目光相接，幾乎是水火不容，寒光暗涌。

“大人，到了！”馬夫沖著馬車里，恭敬喊道。

北宮文嘴角率先露出笑意，卻不似之前那般和氣。北宮閭心中已經沒有了什么顧慮，道不同不相為謀，北宮文在朝堂上只手遮天，卻對邊境百姓無半點憐惜，只知道追名逐利，這樣的人不配在朝為官！

二人不歡而散，北宮閭看著北宮文隨著宮人先離開，她與天樞等人才轉身進了朱色宮墻。

北宮文快步趕去朝堂，他面如死水，不起波瀾卻比任何時候都讓人感到森然的寒意。

“宮中是有何變故嗎？”北宮文問道。

一旁的宮人急急跟隨著北宮文的腳步，略有些吃力，聽得北宮文問道，他連忙答道，“昨夜二更時分，瀛洲的人入了宮，與陛下談了很久。”

什么？

北宮文腳步一頓，雙眼突然發黑，險些昏厥過去，幸的一旁的宮人扶住了。

北宮文緊緊抓著宮人的手，微微睜開一雙通紅泛血的眼，滿眼的濃重恨意恍若潑墨而成，他看著沒有盡頭的宮道，他只覺腳如灌鉛，再走不出一步了。

“北宮山，我當年放你一馬，竟是養虎為患了？！”北宮山心中幾盡咆哮，往事歷歷在目，讓他現在想來悔恨不已！

“大人？”一旁的宮人見北宮文的異樣，已經是嚇出了冷汗，不自覺的連腿腳都開始發抖。

“來人！”北宮文猛的一聲大喝，“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