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七·刻骨癡纏如云煙
- 尋音當鋪
- 青酒微涼
- 3000字
- 2019-06-12 00:00:00
晚間,沈姝茗著了一身夜行衣,輕手輕腳地溜進了景王府。
好巧不巧的,眼瞅著她就要翻過墻頭,剛露頭就正面碰上了白日里那倆侍衛兄弟。沈姝茗扒在墻頭,翻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見那倆侍衛收回目光對視一眼,齊刷刷地向另一個方向轉去。
“今晚這太陽真大?!?
“誰說不是呢?!?
沈姝茗嘴角抽了抽,看了一眼長著燈的書房,燭光將那人的影子投到窗子上,坐在那里不知在忙些什么。
沈姝茗翻下墻頭,貓著身子,將腳步聲壓地極低。攀著墻壁爬上房頂,沈姝茗小心翼翼地拿走一塊磚瓦,大氣都不敢出。
這一低頭,她一眼便瞧見了那人扎滿紗布的雙手,估么著是還未等傷好便用力過度,紗布上有不少地方都滲了血出來。
沈姝茗的睫毛微微顫著,瞧見御安手里那塊玉便明白了。怪不得藺義那般含糊其辭,既不是東宮,又不想叫我知道。原來,他是這般打算的。
只見御安一手握著玉,一手拿著她看不懂的工具。雖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地出,那人定是將此事看地極重的。
準夫君這般用心“討好”,她怎好駁了他的好意。
沈姝茗輕笑一聲,將磚瓦小心翼翼放回去,誰知就在這可以順利溜走的時刻,腳下的磚瓦卻替她駁了準夫君!
“誰!”
書房里傳開一聲冷喝,沈姝茗急忙抬起胳膊用袖子遮了臉轉身就跑。
剛想往下跳,便被身后出現的人打斷,那聲音還帶著些無措:“茗兒?!”
沈姝茗咽了咽口水,放下胳膊轉過身去,下意識地去瞧他那雙悄悄往后藏的雙手,沈姝茗輕咳一聲,裝作自己才來的模樣:“咳咳,這么快就被你發覺了,不愧是景王爺。”
聽到她說自己才到便松了口氣。御安將手藏進袖子里,又將袖子朝下扯了扯。走上前去:“三日不見,茗兒翻墻的功夫倒是長進不少。”
沈姝茗挑了挑眉:“不敢當不敢當,都是王爺教得好?!?
“王爺!”
兩人向下看去,只見藺義拱手站在那里,一臉淡定:“哦,原來沈姑娘也在?!?
沈姝茗抿了抿唇:這般好的演技,我該跟藺義學學。
御安下意識要揮手,剛要抬起便及時收回來:“出什么事了?”
藺義站起身,左手握著劍柄:“這、王爺……”藺義看了一眼房上的沈姑娘,不知該不該說。
沈姝茗曉得是政事便打了聲招呼:“嗯——我回避。”剛要走便被御安抓住了手,克制自己不去看他傷痕累累的手,沈姝茗轉過頭去。只見御安嘴角帶著笑意:“景王妃好不容易爬了王府的墻,怎的好這樣就走了。”
御安看向藺義,藺義了然地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東宮在王府里安插的探子已經被抓住了,已經押入地牢了?!?
沈姝茗抬眸對上御安的眼神,輕笑一聲:“若我連那些個都經不起,怎的做你的景王妃?”御安松開了微皺的眉頭輕笑一聲,輕輕握住姑娘的手,隨即看向藺義:“去看看?!?
“是!”
進了濕冷的地道,御安便將衣袍披到沈姝茗肩頭:“這死過不少人,陰冷地很,裹緊些。”
“嗯?!鄙蜴拿吹仡┝艘谎塾矓堉约旱氖?,上邊的傷或深或淺,沈姝茗抿了下唇不再去看。聽藺義說,地牢里都是些陰沉冷血之人,殺人不眨眼。
藺義打開一間牢房的鎖鏈,瞧著里面剛放下鞭子的人:“問出什么了?”
薛戎嘆了口氣,拿鞭子敲了敲手心:“你曉得我這手段,可他愣是崩不出個屁來。我還發現了他牙縫兒里的毒包,死了就不好了?!?
藺義點了點頭,薛戎看見后面進來的人,作了個揖:“王爺、王妃?!?
沈姝茗睜了睜眼:“額……我、我還不是……”
御安攬著她肩膀的手收緊了些,見她看過來便開口道:“下個月便過門兒了。”雖說這地牢陰冷昏暗,借著燭光還是看地清他的沈姑娘微紅的臉,心底一顫,想著這個地牢委實不太應景。
藺義瞧著那兩位主子,嘴角抽了抽,手握拳放在嘴邊:“咳咳,薛戎,弄醒他?!蹦阋粋€斷了自己命根兒的人,還看得這般帶勁。
薛戎挑了挑眉,給了他一個“我樂意”的眼神。隨后從甕中舀出一瓢熱水直接潑到那人臉上,那人痛苦地睜開眼,似乎在隱忍著什么。藺義瞧了瞧那甕水,那是摻了鹽的。
沈姝茗的視線被御安擋著,見不著那人現在是何模樣。
那人見到牢里多了幾個人,輕蔑地看了一眼薛戎:“你薛戎、咳、再怎么陰狠毒辣,也……休想問出什么?!?
瞧著那目光堅定的模樣,薛戎也輕蔑地笑了聲,摸了摸沾了血的鞭子:“縱使我問不出什么,我們王爺又損失不得什么,只是可惜了東宮太子失去了一枚這么好的棋子?!?
那人心底不免憤恨,他當然知道,他們這些人縱然再厲害,在強權面前也不過螻蟻。
藺義懷里抱著佩劍看著那人眼神的變化,開口道:“若東宮太子知道——春華宮上下都被徹查,還落個藏污納垢、私下賄賂的罪名,不知你那好主子,又當拿你們走哪步險棋?”
春華宮是王后的寢宮,東宮太子的生母。沈姝茗眨了眨眼,世人皆傳北涼王后賢良淑德,私下,竟是這般嗎。
那人的目光比之前更陰狠了些,死死盯著御安:“我可以說,只望、只望景王殿下能保太子全尸?!?
御安面上沒有什么表情,淡淡開口:“說來聽聽?!?
“明日子時……”
隨著那人艱難地開口,嘴巴一張一合。在場人的眼珠漸漸瞪大……
出了地牢,沈姝茗還是覺得身上極冷,抓著身上的衣袍又裹緊了些。御安瞧見了姑娘的小動作,走近一步將沈姝茗擁入懷里,看向藺義。
只一個眼神,藺義的目光堅毅了一分,抱拳作揖后便閃身去往將軍府。
瞧著沈姝茗無光的眸子,御安走至她面前,捧起她的臉頰:“茗兒?”
臉上被紗布摩地有些不舒服,沈姝茗閃了下眸子,緩緩抬起眸。抬手抓住御安的袖子:“那人說的,可是真的?我爹爹他、他會不會……”
御安瞧著那憂心忡忡的小臉,心底一陣刺痛,將姑娘按在自己的胸膛,下巴抵在姑娘的頭頂,輕聲道:“放心,我會護岳父周全。”
沈將軍自始至終都是中立,只做自己覺得對的事兒??勺源蚺c茗兒定下婚約,不管沈將軍怎樣想,世人都會將沈府列為景王府一派。東宮,自然也是放不過這點。只是——他終究不該將手伸向王上。
我咬了咬筆,皺起眉頭,聽著有些懵:“嗯——我大昭皇室先前確實亂了些,且不說這個。你說東宮將手伸向龍位,可他不是太子么?既然已是儲君之位,繼承江山不也是早晚的事兒么?”
御夫子放下茶杯,看向我:“他是不會允許有任何威脅存在的。”
有一瞬間,我仿佛猜到了什么,聲音有些壓低:“莫不是那場叛亂,姝茗她……她也去了?”
他聽到姝茗的名字,握著茶杯的手又攥緊了些,許久才開口:“沈瀟薔、在她面前……自盡了?!?
筆從我手中脫出去摔在桌上,滾了兩圈才停下。我抿住唇:“御夫子,今個兒,故事講的多了些。學生……學生想、收整收整?!?
“嗯。”
御安站起身,走到門口停?。骸懊魅眨憧蛇€要聽?”
我將筆撿回來:“故事,哪有聽一半的道理。”
御安輕笑一聲,走出了鋪子。
我舒了口氣,待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你當真是為著生氣才來的中原?”
身后傳來輕盈的腳步聲,我轉過身去,只見沈姝茗站在珠簾那兒,臉上帶著些寞落:“他如今、已是北涼的王上了?!?
看過了皇城被血染紅的模樣,看過了皇城尸橫遍野的模樣,看過姐姐絕望到在自己眼前自盡的模樣,看過、看過那人臉上濺上鮮血,卻依舊笑地從容的模樣。
是,她怕了。
這樣的皇城,這樣的他。她該怎么去面對,她縱使知曉他們兩人兩情相悅,可、可她竟不想看到他。
她不想再想起那可怕的一晚。
我看得見她隱忍著顫抖的手,深呼了一口氣,伸手過去:“今個兒晚上做了龍井蝦仁,不快些回去,可就涼了?!?
沈姝茗愣了下,看著我伸過來的手,輕笑一聲。抬手握過我的手:“嗯。”
飯后,姝茗回房歇息去了。我便抱著話本子在涼亭里乘涼,寫著寫著我突然想起御夫子說的最后那句話。
“明日,你可還要聽?”
我不覺抿了下唇,握著筆的手攥緊了幾分。
這話……當真是同我說的嗎?
“又在寫你那話本子?”
聽到兄長的聲音,轉眼見兄長坐到石凳上,手里捏著一片頂紅的楓葉:“可想好何時去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