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殿宇昏暗的像一潭死水,周圍只剩下風吹動綢緞紅菱的聲音,長長的暗紅色布條下面系著古色的銅環和銅鈴。
它們在光線微弱的地方攪亂薄涼的風,不停舞動、不停碰撞。
發出清脆低迷的敲打聲,還有布條翻飛的簌簌。
一棵古樸的銀杏樹闖入公子姬妖美輪美奐的瞳孔。
男子抬頭仰望著百年古樹,滄桑的年輪雕琢著歲月的痕跡。颯颯間,一股冷風襲來,暗黃色的葉子晃了晃身姿。
枝干虬曲蒼勁,黑黑地纏滿了歲月的皺紋,光看這枝干,好像早已枯死。
它伸展著悲愴的歷史造型……
扇形的銀杏葉層層疊疊,把原本就不明亮的光切割得稀碎。
清冷的地板上是它撒下來的支離破碎的光。
地上寂寞空虛,除了斑駁陸離的光影什么也沒有。似乎是被人刻意打掃過的。
公子姬妖深入大殿,他面容雪白,五官出塵。
無論是挺直的鼻梁,黝黑無波的雙眸,緋薄艷艷的唇...
原本富麗堂皇的大殿似乎成了他的陪襯品,他光是往那一站,周遭的一切,便能為他黯然失色。
“長朽宮的宮主——好久不見”
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從厚重的宮墻后面傳出。
“沈夫人!您也好久不見!”
公子姬妖絕艷的面容上,刀削的薄唇雋帶著一絲笑意。
“您?宮主還是客氣了,我怎么擔待得起這個‘您’字。”
“既然夫人如此豁達,那么我也就不和夫人拐彎抹角了。想必夫人也知道我的來意,就問你一句話,夫人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男子那明艷如妖的一張臉風情萬種,晃得沈祭睜不開眼睛。
只見沈祭從墻后面慢慢出來,步伐不緊不慢。
婦人面色陰沉,透著些冷意,不帶感情,不像是木訥,倒像是……倒像是居高臨下的俯視。
“公子姬妖!”
沈祭怒喝!
“我海簪穴絕對不會易主!五修向來平起平坐,你莫要妄想一人獨大!就算我海簪穴能夠容忍,其他三個門派也不會袖手旁觀,讓你如此肆意妄為!”
湖藍色的斗篷罩在她的身上,質感微硬的布料沒有什么褶皺,全都是這寬大的折痕。
斗篷上面用金、銀、紅、鐵、灰五種絲線,繪制出繁雜怪異的圖騰。
她的腰身上纏著瑪瑙石串子,還有海灰石,象牙和琥珀竄連制成的掛鏈。
這個面容端正的婦人,看起來卻像一個神秘縹緲的祭司。
“姓沈的……你的年紀可不比我小,還要比我長那么一大截。幾年前的事情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你不該忘了吧?”
公子姬妖抬了抬眸子,慵懶的躺在了大殿上的寶座。雙腳放在了座位的扶手上。
姿勢就像一個性情頑劣的少年公子。
“你莫要那它來警告我!論它,我比你要清楚!”
沈祭眉目間沉沉戾氣,一雙眼睛死水微瀾,肖似遺落許久干枯的枯井。
“公子姬妖,你派人三番兩次的來找我談判。我實話告訴你,就算今日是你親自來了,我也不會答應!”
空曠的宮殿里幽幽回蕩著沈祭富有穿透力的聲音。
男子饒有興味地把玩著手上的血紅鐲子,沒有搭理婦人,緩緩開口道:
“沈夫人,如今可不是唯有我長朽宮獨大,邵武的你也看到了。嚴海跟他祖輩一樣!他想一統江湖!甚至把手伸向朝野……沒錯,長朽宮他的確不敢動,可是柿子要挑軟的捏。這個道理你還是懂得吧?”
男子語氣清雋,空靈悅耳。
“放眼望去,五修之中除了海簪穴以外,還有哪個比你還適合開刀的呢?海簪穴不過是西南巫族的后裔,你們懂得有——也且只有盜墓玄虛、陰陽八卦!你們是地下的主宰,但是回到地面呢?在其他四派面前,也只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貓!”
沈祭臉繃得越來越緊,公子姬妖話里話外,沒有一句沒有觸碰她的傷口,那是她的痛楚。
“你想想,如果悲劇重演,你一個已經被其他三派壓得根孤伎薄的門派,別說抵抗!就算是自保也是奢望!海簪穴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在地下暗流涌動,來去自如、行蹤鬼魅的海簪穴!”
的確,公子姬妖說的不假。
這些年來,海簪穴一直再被其他三派打壓。
如果不是為了保持五修之間的互相制約,恐怕就算是其中任何一個門派將它收入囊中,也不會有人站出來說一句話。
只怕是會有更多的人來分食。
沈祭對于公子姬妖的條件怎么沒有不心動?兵微將寡、勢孤力薄的海簪穴如果得到了長朽宮的庇護,他嚴海也絕對不會光明正大的來欺壓她。
她更不會寸步難行,如履薄冰!
可是她低不下頭,她不會讓整個海簪穴為了她的決定而低頭。
她維護的是她的那顆極其卑微脆弱的尊嚴!
她絕對不會容忍任何人踐踏它……
“夠了……”
沈祭斗篷下的拳頭緊握,長長的指甲嵌進了她的手掌中。她的嘴唇發紫,面色蒼白且灰暗。
聲音如同秋風中的落葉一樣蕭瑟。
“我知道你在顧忌什么。”
公子姬妖盡量把無情放的溫和,他并不想惹惱沈祭。
“既然你知道就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找我!”
沈祭轉過頭,視線冷冷的落在男子絕世容顏上。
一雙珠黃混濁的眼睛不再有當年的風姿,眼仁上布滿著血絲,許是操勞得心疲力竭。
她的眼睛本來很漂亮,是世間稀有的藍色。
可是漸漸的,她的瞳孔失去絢麗的色彩,蒙上暗淡無光的灰塵。
“沈夫人,我不是讓海簪穴從五修中消失,而是讓它在我長朽宮的名下繼續發展。我不會干涉你門中的任何事情!也絕對不會從你這里拿走一草一卒!海簪穴還是原來的海簪穴,只不過是長朽宮一支無名枝干……”
“……”
沈祭沒有說話,她的胸口不停的上下起伏,男子的話再她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我希望你能夠明白我的用意。”
男子起身,身上沒有之前的放蕩不羈,一股無形莊肅驀然從他身上出現。就連他魅惑人心的面容也冷寂下來。
公子姬妖舔了舔干澀的嘴唇,眼眸低垂。
他的眼角籠著縷縷看不清楚的色彩,單調且繁復,神離而清醒。
“踏、踏、踏”
“你就這么走了嗎?……”
沈祭叫住了公子姬妖,深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氣息在那一束鵝黃色的光下可以看得清它的形態,像游絲一般,頃刻間與細小的塵埃混為一潭。
不規則的塵埃像鮫人鱗片,將光折射得五彩斑斕。
肉眼卻難以看見,遠遠望去,還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然呢?”
男子沒有停下腳步。
“……”
沈祭蹙著的眉頭松開了,面上少有的放松,語氣里透著解脫,“我答應你,我會和你合作。”
或許加入長朽宮,對海簪穴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拿的起放的下,這是一個領導著該有的姿態。
所謂的尊嚴,在殘酷而又無情的現實中,根本不值一提!
“好!”
從宮宇之外,傳來一聲如天籟一般的聲音。
公子姬妖很快就離開了沈祭的地盤。
的確,他不是一個慈悲為懷的施主,也不是一個博愛無私的賢者,更不是一個拯救蒼生的英雄。
收入海簪穴,只不過是為了長朽宮罷了,為了他的私心。
他也不會讓海簪穴為他做什么,他殺人,可不會在殺墓穴里的死人。對于他而言,海簪穴只不過是一個盜墓賊,盡管它偌大的寶庫里積累著數不盡的稀世珍寶。
嚴海在打海簪穴的主意,與其讓它被敵人飽入腹中,不如先下手為強,提前收入自己的口袋里。
即使公子姬妖這樣子必然會破壞五修對峙的局面。
這個局面遲早是會五分四裂的。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這是千古不變的規律,無論怎么樣都逃不過這個定律。
既然這樣,為什么這個一統江湖人不是他呢?
如此一來——豈不美哉?
——
——
——
“聽說這次的科考制度改了!”
“是嗎?我好像也聽說了!”
“對啊,我跟你講,此次科考必定會殺出黑馬!”
“害,你這說了不跟沒說一樣嘛?”
“聽說這次好多的考生啊,都是太子還有八皇子安排的。”
“是嗎?他兩還是監考官呢!”
“可不是嘛,估計這次朝廷要大換血了。”
“照這么個陣仗,誰說不是呢”
科考之日。
人聲鼎沸,整天街都沸沸揚揚。
所有的人都圍在了一個巨大的府邸周圍,這是文科的考試地境。墻的隔音效果很好,縱使外面人仰馬翻,里面也一片的鴉雀無聲。
幾個監考官來回走動著,盯著考生們的一舉一動。
太子為人光明磊落,有數十位考生都是他的門客。他再三叮嚀,絕對不可作弊!
自然的,考場上一眼望去。在他太子的眼里,全部都一視同仁。
這也包括顏如煜。
武試跟文試是分開的。
一共四階,每一階都是以文試先開始。因為如果有的考生考完了武試,傷到了身體,那么接下來的文試就有可能發揮失常。所以每一階的考試,文都要在武的前面。
考試一共要持續四天,而公布成績的時候也是考完試的第二天。
在此期間,朝廷也在瘋狂的裁剪人員。為的就是給這些科考狀元們,騰出一個更好的空間。
短短的四天之內,整個朝廷裁剪下來的官員將領就有七八十人!
當然,這些官員中的確有腐敗無能的,但是也有個別得罪了達官貴人的。于是乎貴族們就借這次機會,將這些不順眼的人,全部讓他們告老還鄉。
而騰出來的位置,小的咋們暫且不說。就說大的,竟然空出來三個尚書的位置,兩個侍郎的位置。還有兵馬統領,御騎都督,將軍這樣的炙手可熱的位置啊!
文官不用想,這個東西可是每天都在變換,可是武將這就不一樣了。
皇帝這可是明擺著的要重新分配兵權啊!明明白白的要打壓這些將士。
就像白鴻邢預料的一樣……
大周的天,很快就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