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馬城,古行境中一座規模不算大的臨山邊城,有人說萬馬城的名字是來自城中隨處可見的馬匹,也有人說是因為人妖之戰后“馬家”入駐該城,才將這邊城原來的名字改作萬馬城,城中百姓大多養馬閑居,對這江湖邊城到底是叫萬城、馬城還是萬馬城都混不在意,反而是對草原的榮枯頗有真知。
萬馬城,咸水河畔。
如同往常一樣,尕娃今日也是無所事事,雙手交叉,操著破破爛爛的袖管,斜躺著倚在一截黃土矮墻根部,懶洋洋的曬著太陽,雖然萬馬城中正在舉辦一年一屆的“江湖百家會”,可年年都一個吊樣子,尕娃是提不起興趣來湊那份熱鬧。
這會兒,尕娃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意興闌珊的瞧著咸水河畔樹上枯黃的柳枝隨風飄搖,渾身沐浴在晌午的暖陽中,享受著深秋初冬的一絲愜意,心中幻想著要是能再有點銀錢,日子可就更美了……
咸水河里碧水悠悠,尕娃從小到大一有煩心事,就會坐在河邊看汩汩的流水,仿佛所有憂愁都能被眼前流水帶走,可能這神奇的河水承載了太多世人的憂愁,才變得咸苦難以入口吧,尕娃心中頗以為然地想著。
今日倒也不同于往常,這不,一支竹排從上游的彎道漂轉過來,竹排上站著兩個身影,細瞧過去竟是頗為俊俏的一對金童玉女,整天渾渾噩噩沒有一絲干勁的尕娃,此刻也不禁睜大了雙眼向著河中一陣猛瞧。
竹排上正是辰景和澹臺靈樞,在少女用玄玉騮驪掌幻化法相,擊斃“雀門”中的兩個猥瑣漢子后,二人就順勢跳上了水中竹筏,一路漂流來到此地。
竹筏上,一對少男少女交頭接耳,在談論著什么,只聽辰景疑惑問道:“江湖百家會?那是什么東西?”
“江湖百家會就是江湖上百藝的集會啊,笨蛋!今年輪到我們馬家舉辦這次盛會,會上肯定有很多‘馬駒兒’,以咱們的腳力跑到城主府怕是太慢了,我想從這里將‘雀門’的事情告知‘馬駒兒’,他們能夠更快地將消息傳給我的父親!”
“馬駒兒?”
“就是我們馬家的門人啦,不說這個了,咱們上岸吧!”
朝岸邊瞧了瞧,辰景精氣聚于雙腳,借著腳下竹竿,將精氣傳遞到竹排后方,化作眾多手掌模樣的“精氣槳”,精氣槳連續拍打水面,催動筏子向著咸水河畔緩緩靠近。
霜凝之期的體內精氣相對于引導之期來說,確實有著天翻地覆的變化,辰景感覺精氣更加凝實,使用起來也更為得心應手,在河面上漂流了兩三個時辰,辰景已經能夠通過精氣外放,自如操縱竹筏進退。
澹臺靈樞看著操縱竹筏的紅色精氣,眉頭微皺,說道:“到了岸上,你可不能再顯露你這古怪的紅色精氣了,不然大家會把你當做妖怪關起來的!”
“知道了,馬鈴薯!”
一路上,澹臺靈樞向辰景嘮叨了無數遍人妖對立的現世觀,直聽得辰景昏昏欲睡,耳中似乎都起了繭子。
紅色精氣槳排擠河水,竹筏穩穩地靠在了岸邊,澹臺靈樞上岸心切,輕輕一躍踩到了岸邊草叢中,未料枯草下方有一泥坑,晃了少女一個趔趄。
辰景剛巧也上了岸,伸手拉住險些摔倒少女的柔荑,澹臺靈樞俏臉微紅,手腕輕轉,想要掙脫少年溫暖的魔爪。
“馬鈴薯,別亂動,有壞人。”辰景附在澹臺靈樞耳邊輕聲說道。
一股少年男子的氣息傳來,脖頸上被辰景熱乎乎的氣息吹得癢癢的,澹臺靈樞登時心如鹿撞、腮染桃紅,身子一軟就如同小鳥依人般順勢縮進了辰景懷中,心中暗自羞道:“哪有什么壞人,明明這個小色狼才是最大的壞人……”
澹臺靈樞雖然也察覺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寒氣,從倚靠在前方土墻根處的邋遢漢子身邊傳出,可有辰景在自己身旁,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安。
辰景不露聲響,摟著懷中軟玉,向著尕娃緩緩行去,待相距尚有丈許遠時停了下來。
辰景識海中顯化出一前三后四團白光,前方白光微弱到近乎熄滅,想必就是這邋遢漢子了,后方三團白光皆是森然如刀,又像是毛發倒豎的野獸,透露出濃烈的殺機,其中一團白光依稀透出嬰孩般的輪廓,竟是已經修至化蝶心境的強者,辰景心中一凜。
既然摸不清對方動機,辰景索性表面上不急不緩地靠近尕娃,暗中卻是謹慎待敵。
在邋遢漢子尕娃身前丈許處停了數息,土墻后方三人耐性極好,仍是蓄勢待發的姿態,遲遲不肯動手,似乎在等待辰景露出松懈的時機,辰景心中嘿然一笑,既然敵不動,那就自己先動吧!
“老鄉,知道江湖百家會怎么走嗎?”辰景一邊操縱由腳底精氣幻化的影魔,從土中偷偷接近墻后三人,一邊與墻根處的邋遢漢子故意搭話。
“江…江湖……”
尕娃平日里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幻想過無數揮斥方遒的大場面,今日竟然被眼前這個俊朗的少年一句話問的口舌轉筋,不像他“尕娃大將軍”該有的氣魄。
可醞釀了半天,“尕娃大將軍”仍是無法利索地說話,恍然發現自己很久沒跟人交談,竟然連語言的能力都要喪失了嗎……尕娃不禁暗恨自己的無能,神傷不已,但也明白了一個道理——腦中的幻想終究只是自欺欺人罷了,什么大將軍啊,狗屁不是!
得了幽閉癥和失語癥的“尕娃大將軍”深吸一口氣,正要抬手為辰景指路,倏忽身后土墻炸裂,飛濺的黃土如同一團煙霧暴散,模糊了視線,尕娃只聽到一聲暴喝就昏了過去。
辰景攔腰抱起澹臺靈樞飛速后撤,嘴角冷笑,望著從黃土粉塵中狼狽竄出的兩男一女,怪里怪氣說道:“老爺我第一次出山,些許見面禮送給朋友,不成敬意,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