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樣,明明感覺不到自己的軀體,卻能夠“看得見”“聽得著”,當真是奇怪無比,五顏六色的球狀泡影依然懸浮在虛空之中,稍微不同的是,此時虛空之中沒有觸手,也沒有女子的聲音,顯得靜謐非常。
辰景“湊”近球狀泡影向里面看去,黃色的泡影里有一個同自己很像的少年,只不過明顯要小了幾歲,正騎在一個金黃色的五爪巨龍頭頂,在星空間馳騁翱翔,歡聲笑語不斷。
玄青色的泡影里,天穹中的一顆顆星子變化成了洪荒猛獸,張牙舞爪,里面也有一個同自己極為相似的少年,只見他在眾猛獸面前頻頻招手,猛獸便化為一顆顆亮晶晶的星子落入手中。
粉紅色的泡影里滿是阿寧那明眸皓齒的模樣,辰景看到其中場景,竟然聽到了心臟“咚咚”跳動的聲音,羞得自己不敢再看……
黑色的泡影里則是溺水、墜落,盡是些千奇百怪的恐怖事物。
還有一個奇特的泡影,渾濁滾動,迷迷蒙蒙,瞧不真切,仿佛是仙境,又像是天地尚未開化時的樣子,從里面時而傳出玄妙的音律,時而又透出些令人感到戰栗的不明氣息……
“這是……我的夢?!”
辰景在看到泡影里少年身騎巨龍、手納星子時,可能還沒有察覺,當看到粉紅色的泡影里自己與阿寧互相親吻的羞事,才明白過來這一個個球狀泡影里,竟然每個都包裹了自己過往的一段夢境。
至于那些黑灰色的噩夢,辰景更是記憶猶新。
渾濁的泡影里那些迷迷濛濛的神秘景象,自己卻又一點印象都沒有,可能是時間過于久遠,自己也記不住了罷!
“咦?小鬼,你竟然能夠看到自己的夢?奇哉怪哉!”粗聲粗氣的說話聲從虛空之中響起,只聽那聲音又問道:“難道是你自己張開了神識結界?在那春生境里可是讓我老獏狼狽不堪!不對不對,以你小子的道行修為,斷不會有如此功力,奇怪奇怪!”
“老獏,你這家伙怎么又跑到老爺我這里來了!那些惡心的觸手呢?你要敢吃了我的夢,我就把你那個光溜溜的珠子扔給狗吃!”
“狗可不吃!不對,狗怎么敢吃!也不對,算了……老實說,你小子的噩夢真不咋地,不是掉落了山崖就是被水淹了,再不就是一個小丫頭把你甩了,一個人傷心哭泣,嗚嗚嗚……”獏獸語帶猥瑣,調戲著辰景。
“你再敢偷看老爺的夢境,我也把你那個色情珠子丟了喂狗!”
粗聲粗氣的聲音竟然發出了“嘿嘿”這種與之氣質完全不符的笑聲,猥瑣當中竟透露出一絲可愛,不過讓人聽起來總感覺更多的應該是惡心,又聽獏獸問道:“你小子怎么能夠看到自己的夢境?老獏以噩夢為食,能夠看到夢境并不奇怪,可你一個人類娃娃怎么也能?”
“怎么了!老爺我自己的夢還不能看看了?”辰景旋即又疑惑道:“我也不清楚,在空氣壁障——也就是你這個混蛋肚子里的時候,老爺我就能看到了,你的那堆惡心觸手真是被打的落花流水啊!后來老爺我被人打暈,又聽到你這家伙和阿木在我腦袋里嘰嘰歪歪,加上這一次,總共我也才進來過三次。”
“我只記得那道摧毀觸手的白光倒是跟我本源有點相似,得好好琢磨琢磨……”
“好了!快別廢話了!把老爺叫醒!我還要去追殺妖女!”
“你小子還是趕緊再修煉修煉吧,就算追上那個小丫頭,也毫無還手之力!老獏不陪你了,肚子餓了!放心,既然老獏跟著你,就不會再吃你的夢境,再見,哈哈!”
辰景大罵不已,這偷窺成癖的猥瑣獏獸,又不知道去哪里吸食別人噩夢去了,當真是可惡!
叫了幾聲阿木,虛空中也不見有回應,辰景心想阿木可能也在休息,便不再多言。
又向球狀泡影里看去,光怪陸離的,辰景對著自己的夢境沉浸不已,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突然精神一陣恍惚,眼前的虛空與球狀泡影全都消失不見!
如夢初醒,意識甫一從精神世界里出來,辰景便感覺自己的身體也似飄在云端,好像被什么東西托著,在空中飛行。
“啊!”少年一聲驚呼。
“小景,你醒喇?”一個渾厚的聲音從辰景耳邊響起。
“誰?文叔?”
“是俺!”阿文甕聲甕氣地說道,又聽他嘴中念叨著什么,突然周身一震,想必是身下奇怪的東西在阿文的控制下著了地。
飛梭在地面展開,二人從中站起身來,抬眼望去,一馬平川,墓山的位置早已成了此間二人目不能及的遠方了。
“文叔,老頭子死了!”
“嗯…”
“雁憨子,陸師父,邱師父也都死了!”
“嗯…”
“阿寧也被妖女擄走了!”
“嗯…”
“后來妖女都死了嗎?”
“沒有。”
“文叔!為什么!為什么不去殺了他們?為什么不救回阿寧?為什么要逃?”辰景此刻雙目赤紅,額前血管暴起,跪倒在阿文面前,手中泄憤似的錘擊著大地,轉眼間,雙拳盡是一片血色。
阿文伸出一雙大手攥住了辰景雙腕,沉默著。
辰景也不掙扎,一雙眼睛里滿是熱淚,旋即汩汩流下,嘴里“哇”的一聲哭喊出來。
阿文攏了攏辰景濃密的黑發,然后遞給他一把銀色短劍,說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有了這個,俺們就能找到那狗日的羽靈宗,救回阿寧!”
辰景接過銀色短劍,看到劍柄上刻有“羽靈宗”三個字,當下雙手緊握,一道鮮血沿著字跡的凹槽緩緩流下,順著劍尖滴落地面,如同立下了血的誓言。
“小景,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文叔,你說得對!我現在什么都做不了,我得學著變強,老頭子說‘金石門’趙連清可以幫忙,先去找他,學到神仙術之后,再去殺了羽靈宗一眾妖女!”
“只怪俺沒本事,要是小景你能進墨門,學會機甲術,肯定能把她們的屎都打出來!”
聽到這話,辰景苦澀一笑,沉聲說道:“文叔都進不去的墨門,我現在是不敢想。不過,總會有那么一天,我要親手殺了她們!”
少年拿著短劍遙遙地指向山里,俄頃劍尖下掠,紅色的劍氣一閃,腳邊磐石已是裂為兩半。
誰又能想到,多年以后,這個以石試劍的憤恨少年在世間卷起了何等的滔天巨浪!
阿文不知道,辰景也沒想過,也許只有獏獸在突破道法瓶頸的時候,才從妖獸的本命中窺探到一絲天機罷!
將短劍用碎布裹了別在腰間,辰景說道:“文叔,剛才托著咱倆在天上飛的是什么東西?”
“哦!那是天機盒……”阿文吞吞吐吐說道。
辰景心想:“怎么每個人都有秘密?乾中老道讓我出了山中境就當沒有見過他,阿文似乎也不想天機盒被人知曉。我呢?有秘密嗎?獏獸?還是會說話的石頭阿木?”